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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端思想家李贽

异端思想家李贽公元1602年5月6日(万历三十年三月十五日),在北京城一座关押朝廷钦犯的监狱里,一位胡须花白,面容憔悴的老者利用狱卒为他剃发的时机,夺过剃头刀,划过自己的咽喉,顿时,血流遍地。

但老者并没有断气,狱卒问他:“痛否?”老者以指蘸血写道:“不痛。

”狱卒又问:“何以自割?”老者又写道:“七十老翁何所求!”两天之后,老者与世常辞,享年76岁。

这位用剃刀自刎的老者就是倡导“童心说”,公然提出“不以孔子是非为是非”,并敢于“颠倒千万世之是非”的明朝“异端”思想家李贽。

李贽是福建泉州晋江人,号卓吾,幼年丧母,父亲以教书勉强维持生计。

李贽跟随父亲读书,12岁就写出《老农老圃论》,把孔子视种田人为“小人”的言论大大挖苦了一番,轰动乡里。

明代科举考试规定只能从《四书》、《五经》中出题,而且作文只能依照朱熹的批注以“代圣贤立言”,这就剥夺读书人独立思考的权力,对于有着强烈自我意识的李贽来说,这简直就是活受罪。

他越是读书,越是思考,就越觉得朱熹的话漏洞百出,甚至是一派胡言,他甚至想把《四书》、《五经》付之一炬。

但是,家庭的重负不允许他意气用事。

他只得逼着自己去揣摩当时的八股文范文,结果一考就中了举人,这年他26岁。

出于对程朱理学的深恶痛绝,李贽决定不再考进士,而是苦苦候补三年后,被任命为河南辉县的县学教谕,从此以举人的资格踏上了仕途,后来又先后在北京和南京的国子监任教。

51岁时,李贽升任云南姚安知府。

明代重进士,对于举人出身的读书人来说,正四品的知府可谓官尊位显了。

但是,李贽是一个追求自由的人,曾拜王学泰州学派创始人王艮之子王襞为师,深受王学“心外无物”的思想影响,对于当官他没有多大兴趣。

他在赴姚安时,路经黄安,见到了好友耿定理,便产生了弃官留住的想法,只是为了生计不得不去赴任。

姚安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经常发生叛乱,李贽到任后,一改过去朝廷实行的高压政策,不再将汉族政治的那一套强加在少数民族头上,而是采取“无为而治”的政策,“一切持简易,任自然”,实际上就是顺从和尊重少数民族的习俗。

李贽还注重修桥铺路等事关地方百姓的公益事业。

1580年(万历八年)三年任满,按惯例政绩显著可以继续升官,但李贽却提交了辞呈,同僚以及上司以为他是故作矫情。

云南巡按刘维苦苦相劝,并表示要为他上奏朝廷请功,但无奈李贽去意已决,刘维只得上奏朝廷,批准了他的辞呈。

李贽离任时,“市民遮道相送,车马不能前进”。

李贽辞官后,没有回家,而是携妻从云南直奔湖北黄安的天台书院,白天讲学论道,夜宿好友耿定理家中。

他还公开招收女弟子,讲学内容大多是个性要解放、个人要自由的“异端邪说”,与耿定理的哥哥、刑部左侍郎耿定向的正统观点激烈冲突,双方水火不容,论战不断。

耿定理去世后,李贽被迫于1585年离开耿家,将妻女等家属打发回老家泉州,只身移居麻城,继续讲学和著述。

为了彻底摆脱世俗的羁绊,李贽削发为僧,但照样喝酒吃肉,从四品知府变成了一个狂僧,并写诗明志:“若为追欢悦世人,空劳皮骨损精神。

年来寂寞从人谩,只有疏狂一老身。

”李贽在讲学中极力倡导“童心说”。

“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

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

”通俗地说,“童心”就是未受社会污染,未受道理闻见遮蔽的基于自然的真实的人性,是作为生命存在的人的认知、意志和情感。

李贽认为,正是封建的伦理纲常使童心被遮蔽,“童心既障,于是发而为言语,则言语不由衷;见而为政事,则政事无根柢;著而为文辞,则文辞不能达……”李贽对“童心说”没有过多学理的阐释,但其“不以孔子是非为是非”、“人必有私”等论断以及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的启蒙思想都是“童心说”的集中体现。

李贽提出了“童心说”,举起了晚明启蒙思潮的大旗,以“与千万人为敌”的勇气,向儒家学说特别是程朱理学发起了猛烈攻击。

李贽首先致力于打破对孔子的偶像崇拜,提出了“不以孔子是非为是非”的认识论思想,认为“咸以孔子是非为是非”,实际上就是没有是非标准,从而造成了“千百余年而独无是非”的局面。

李贽强烈反对独尊儒术,明确提出了“执一便是害道”的观点,就是说以既定的、唯一的价值尺度来衡量是非善恶是对真理的毒害。

很显然,李贽的目的是想改造两千年来压制人性、抑制人欲的传统道德规范,要为人性、人欲在伦理道德领域争取合法的一席之地;在李贽的思想里,自我意识已是呼之欲出。

“童心”实际上也是对自我的一种肯定,对自由的一种呼唤。

李贽之所以弃官、弃家并削发为僧,并不是笃信佛教,而是因为“平生不爱属人管”,是想找回失去的自我,过一种身心自由的生活。

在《豫约·感慨平生》中,李贽慨叹道:“夫人生出世,此身便属人管了。

幼时不必言;从训蒙师时又不必言,既长而入学,即属师父与提学宗师管矣;入官,即为官管矣。

弃官回家,即属本府本县公祖父母管矣……我是以宁飘流四外,不归家也……只以不愿属人管一节,既弃官,又不肯回家,乃其本心实意。

”但是在封建社会,每一个人都生活在“属人管”的枷锁中,而要冲破这种枷锁,往往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对此,李贽也是深有体会,所以,他说:“余惟以不受管束之故,受此磨难,一生坎坷,将大地为墨难写尽也。

”李贽将他的“童心说”运用到历史研究中,撰写了一部纪传体通史——《藏书》。

这部书成为他日后获罪的直接原因。

在给好友焦竑的一封信中,李贽慨叹道:“自古至今,多少冤屈,谁与辨雪?故读史时真如与千万人作敌对……”在《藏书》中,李贽正是抱着“与千万人作敌对”的决心,把千百年来颠倒了的历史重新颠倒过来。

李贽首先为秦始皇翻案。

李贽之前的一千多年里,秦始皇一直遭后人唾骂,即使是依照“秦制”治理国家的帝王们,也鲜有对其功过是非做出客观评价者。

而李贽则公然称秦始皇为“千古一帝”。

李贽认为秦始皇并六国、衡度量、立郡县,结束了春秋战国以来长期的混战局面,实现了国家统一,是一位对中国历史做出过重要贡献的皇帝。

当然,他对秦始皇焚书坑儒、大兴土木的做法也进行了批判。

李贽同时为曹操翻案。

东汉末年,群雄纷争,战乱迭起,东汉政权名存实亡。

曹操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挟天子以令诸侯”,一举统一了北方。

但在儒家思想占统治地位的中国封建社会,曹操的功绩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肯定,反而背上了“逆贼奸臣”的千古骂名,为历代正统史家所不耻。

然而,李贽却公开为曹操翻案,在《藏书》中他没有将曹操放在“奸臣纂夺”一类,而是放在“三国兵争”一类里评述。

李贽称赞曹操“有二十分识,二十分才,二十分胆”,是知人善任、爱惜人才的“真英雄”。

李贽不顾传统观念对曹操的非议,在历史上第一次摘掉了儒家意识形态套在曹操头上的“逆贼奸臣”的帽子,还原了曹操的英雄本色,肯定了他顺应历史潮流,统一北方的历史功绩。

李贽还为武则天正名。

对于武则天称帝,传统观念认为是“篡政”,有悖封建的伦理纲常,封建的卫道士更是骂武则天是“牝鸡司晨”。

在几乎众口一词挞伐武则天的封建社会,李贽却高呼武则天“胜高宗十倍、中宗万倍”。

他认为,武则天“专以爱养人才为心,安民为念”,这一点是绝大多数帝王所不具备的;武则天当政时,重用姚崇、宋璟、狄仁杰等,让他们各展所能。

武则天为收买人心,虽然也曾滥授官爵,但她对于不称职者,坚决予以罢免,对于贪赃枉法者,加以刑诛,对此李贽也大为赞赏,认为武则天此举大快人心。

这些评论,不仅是对儒家传统观念的颠覆,而且显示了他远见的卓识。

20世纪后,武则天才成为被基本肯定的历史人物,这比李贽为武则天翻案晚了三百余年。

李贽也极力赞扬卓文君的“善择佳偶”。

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恋爱故事,在今天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佳话,然而在封建社会,在道学家眼里卓文君是“失身于司马相如”,是伤风败俗,卓文君的父亲也以女儿私奔为耻。

对此,李贽驳斥道:“正获身,非失身!”李贽认为,卓文君随司马相如私奔是“善择佳偶”,是对爱情、对幸福的勇敢追求。

不幸的是,“以卓文君为善择佳偶”竟成为道学家迫害李贽的重要罪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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