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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小说中的死亡意识浅析

迟子建小说中的死亡意识浅析 迟子建 对死亡主题情有独钟, 她的作品涉及到各种形态的死亡以及死亡对活着的人 们的影响。

中国当代著名女作家迟子建,以其温婉、细腻、清新空灵的风格享誉文坛。

迟子建创作了大量优秀的作品,如《白雪的墓园》、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 《鸭 如花》、《过客云烟》、《亲亲土豆》、《草地》、《一匹马两个人》„„在这 些作品中,充盈着浓浓的死亡意识,而迟子建则以其温情、缠绵的笔端消散了死 亡的灰暗、阴郁,构建了被忘却的乐园。

一 对死亡情结的独特体验 迟子建在小时候就目睹了了无数的葬礼, 随后她邻居和同学的死, 使她明白: “死亡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事情, 它同人吃饭一样简单。

”迟子建目睹了一个个 生命的突然终结,从而使她在童年时代就有了痛彻的人生体验。

而长大后祖父、 父亲和丈夫的死亡, 对她更是有着极为深刻的影响。

迟子建的父亲是个小学校长, 个性豪放、 幽默, 对儿女很慈爱, 对迟子建的精神世界和创作产生过重要的影响。

迟子建的父亲去世后,这个温暖幸福的家庭曾一度陷入无尽的悲痛之中。

迟子建的丈夫黄世君原为塔河县委书记,2002 年死于意外车祸。

迟子建 34 岁才和黄世君结婚, 在迟子建的影记中我们可以发现他们夫妻感情甚笃。

丈夫的 意外去世犹如晴天霹雳, 使迟子建一度陷入悲伤不可自拔,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创作的。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开篇就写: “我的丈夫是个魔术师, 两个多月前的一个深夜, 他从逍遥里夜总会表演归 来,途经芳洲苑路口时,被一辆闯红灯的摩托车撞倒在灯火阑珊的大街上。

” 这与迟子建本人的遭遇何其相似!“我想把脸上涂上厚厚的泥巴,不让人看 到我的哀伤。

”正是迟子建自己悲痛的心声。

生命的无常使迟子建在日后的创作中抒发着挥之不去的对亡父、 亡夫的思念, 她的许多作品都有“父亲之死”“丈夫之死”的主题,如《白雪的墓园》、《灯 祭》、《重温草莓》等作品都涉及到“父亲之死”;《亲亲土豆》、《世界上所 有的夜晚》 、 《向着白夜旅行》 等作品都涉及到“丈夫之死”, 这些作品中的“我” 都有作者迟子建的影子。

对迟子建来说,书写死亡命题,亦是一种忧伤的宣泄, 是一种对不幸的超越。

这种失去至亲、挚爱的大不幸、大悲痛的经历,使迟子建对死亡有着更为敏感和独特的体验。

迟子建曾经说:“我就这样嗅着死亡的气息渐渐长大了。

它给 我稚嫩的生命揉入了一丝苍凉的色彩, 也催我早熟。

”( 《死亡的气息》 )可以说, 迟子建是怀着这种独特体验加深了对生命与死亡的思考和感悟。

二 对死亡命题的诗意书写 一直以来,谈论死亡是中国人的大忌讳,由于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中国人 注重的是死亡的意义和价值,而过程和死亡本身通常是被忽略的。

孔子曾说过: “不知生焉知死。

”现代以来越来越多的作家开始用笔端去触摸死亡的禁区、 书 写死亡的命题,如现代作家郁达夫、萧红,当代作家毕淑敏 、余华等。

迟子建小说 有着“田园牧歌”式的美, 她笔下的死亡形态也带有一种温情之美。

通常来 说,作家在小说中对死亡命题的书写都是充斥着血腥、恐怖、灰暗、阴郁,弥漫 着苦难的气氛„„还没有哪个作家能像迟子建一般,能把死亡书写的如此诗意, 如此绝俗。

迟子建曾说过在她小的时候就参加了很多葬礼, 她的家乡把葬礼办得很圣洁 和亲切,没有那么悲痛欲绝。

“所以我最初领略到的死亡是有诗意色彩的。

”小 时候的独特体验给迟子建的创作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她在叙写死亡和葬礼时也往 往写得亲切和圣洁。

作品《亲亲土豆》中的主人公是秦山一家,他们原本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 可是灾难突然降临,秦山得了肺癌,他不舍得把家里的积蓄都用来治病,而是希 望把钱留下来给妻子和女儿过日子。

于是,他就从医院偷偷跑回家,并骗妻子要 了 300 块钱,给妻子买了一件宝石蓝色的软缎旗袍。

秦山死后,妻子李爱杰就穿 着那条宝石蓝色的软缎旗袍为丈夫守灵,“守着温暖的炉火和丈夫,由晨至婚, 由夜半至黎明。

”在这里,我们分明能感受到他们浓浓的爱意,即使是死亡也没 有隔断他们的情意。

因为秦山喜欢土豆,所以李爱杰把一袋袋土豆倒在坟上: “只见那些土豆咕噜噜地在坟堆上旋转, 最后众志成城地靠在一起, 使秦山 的坟豁然丰满充盈起来。

雪后疲惫的阳光挣扎着将触角伸向土豆的间隙, 使整座 坟洋溢着一股温馨的丰收气息。

李爱杰欣慰地看着那座坟, 想着银河灿烂的时分, 秦山在那里会一眼认出他家的土豆地吗?他还会闻到那股土豆花的特殊香气吗 ? 李爱杰最后一个离开秦山的坟。

她刚走了两三步, 忽然听见背后一阵簌簌的响动。

原来坟顶上的一只又圆又胖的土豆从上面坠了下来, 一直滚到李爱杰脚边, 停在 她的鞋前, 仿佛一个受宠惯了的小孩子在乞求母亲那至爱的亲昵。

李爱杰怜爱的 看着那个土豆,轻轻嗔怪道:‘还跟我的脚呀’。

” 这一段对死亡的书写充盈着温馨和怜爱,丝毫没有悲痛欲绝和阴郁、灰暗, 让人感觉死亡不是终结,因为爱还在延续。

不管是《白雪的墓园》还是《亲亲土豆》,“母亲”和李爱杰都因爱而从死 亡的阴影中悲痛中走了出来, 可以说是爱化解了死亡的阴影, 过滤了灾难与悲痛, 留下的是爱和更好地活着的希望。

迟子建在书写死亡时, 还惯用白雪、 月光意象, 如《白雪的墓园》、《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北极村童话 》,这些意象的运用为死亡增添了一抹浪漫的情调。

迟子建对死亡的诗意书写还体现在她对死亡的诗意想象,如《重温草莓》中 的“我”在梦幻中与逝世的父亲在酒馆里相逢: “我必须埋下头, 我埋下头的时候忽然觉得一片金色的光芒正徐徐地从我脚 下升起,冉冉地爬上我的脖颈,接着,我觉得一双坚实的大手异常温暖地抓住我 的手,那种久违的温暖令我颤栗。

” 这种神遇充满了温情和诗意。

在《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我”一直为丈 夫魔术师的离去而悲伤,故事 的结尾是魔术师死后化成蝴蝶: “突然,我听见盒子发出扑簌簌的声音,像风一样,好像谁在里面窃窃私语 着, 这让我吃惊不已。

然而这声音只是响了一刻, 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没隔多久, 扑簌簌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便将那个盒子打开,竟然是一只蝴蝶,它像精灵一样 从里面飞旋而出!它煽动着湖蓝色的翅膀,悠然地环绕着我转了一圈,然后无声 地落在我右手的无名指上,仿佛要为我戴上一枚蓝宝石的戒指。

” 这个浪漫温馨的结尾足以温暖“我”受伤的心灵。

迟子建将对生命对死亡的思考, 归结到爱上, 是爱是温情让死亡不再是恐怖 的灰暗的而是诗意的、温情的,连忧伤都是温情脉脉的。

这也是迟子建书写死亡 命题的主要特征,她用她那温暖、缠绵的笔触书写了一个个浪漫的唯美的死亡。

迟子建信奉温情的力量,她认为:“渴望温情,是人类的一种共同情感。

” 三 悲痛的超越、死亡的升华 对迟子建本人来说, 书写死亡命题也是一种悲伤的宣泄和悲痛的释放, 而真 正的释放还是死亡的升华。

迟子建以她独特的体验和强大的精神世界描绘了充满 温情的世间和阴间,塑造了充满关爱和温情的灵魂。

死亡让生命升华。

死亡过滤了肮脏,使生命升华为圣洁的灵魂。

迟子建说: “活着的人是没有灵魂的,而死了之后灵魂就诞生了。

”《树下》中的李七斗的 姨妈、姨父,可以说都是坏人,李七斗的姨妈因为贪财才领养七斗,她对七斗十 分冷漠,而七斗的姨父则多次强 j 了七斗,七斗对他们极为怨恨。

后来七斗姨妈 一家惨死,七斗对他们的怨恨就化为思念了,她在梦中来到阴间的姨妈家,看到 了温馨的场景: “姨父下了炕, 胆战心惊地给七斗搬来一把椅子„„姨妈腰间系着一个蓝布 围裙, 好像刚刚在厨房忙过似的, 她的脸颊很有光泽, 看起来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七斗听见了姨妈温存的笑声。

”姨妈一反平日小气的性格给七斗留了足足有一坛子的草莓汁, 而姨父的恐俱 则越来越强烈,终于跑到树下痛哭去了„„是死亡让姨妈姨父的灵魂得到净化, 让姨妈变得有人情味,让姨父对自己犯下的罪孽痛苦„„七斗醒来时满脸泪痕, 她喃喃地对自己的丈夫说:“我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亲人们都在那里,真 幸福啊。

” 死亡让爱升华!在《北极村童话》中,老奶奶的死让“姥姥”和村里的人一 改之前对苏联老奶奶的冷漠。

《青草如歌的正午》中陈生的妻子病死了,可是陈 生仍然在每天正午用青草为妻子编织东西, 陈生认定他的女人终将回来。

死亡虽 然夺去了生命,但是却无法夺走生者对死者的爱与牵挂。

死亡没有隔断爱情,死 亡可以打破生死的界限, 证明爱情的强大力量。

死亡让这平凡的人的爱变得熠熠 生辉!《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有一个小摊主,老婆去世三年了,小摊主依然天 天思念着她, 她也经常走进丈夫的梦里叮嘱丈夫。

小摊主泪眼朦胧地告诉“我”: “死了的人回到活人的梦中,当然是活着时的样子了!她会嘱咐你风大时别 忘了关窗,下雪了别忘了给孩子戴上棉帽子。

唉,她也真是命苦,死了还得跟我 操心!” 死者已逝,可是对家人的爱和牵挂依然。

死亡暂时隔开了相互关爱的人们, 但死者与生者之间的爱与牵挂却是什么都割不断的。

在《遥渡相思》中,孤女得豆已经过世父母的灵魂经常出现在她的身边,或 是静默地表露对得豆生活的看法, 或是进入她的梦境与她对话。

这种灵魂并未消 逝的意识是迟子建自己真实的体验。

在迟子建的影记中记录了她父亲去世后的第 二年七夕, 迟子建睡在母亲居室中父亲原来睡的位置, 睡下不久就感觉有人不停 地挤她,还清清楚楚地听见父亲的声音:“挤什么挤,我一年才回来一次。

”她 相信是父亲的灵魂因为对母亲的爱和牵挂而回来过。

迟子建的亡夫也曾出现在她 的梦境和她对话。

2008 年,迟子建的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获得第七届茅盾 文学 奖,在致答谢词中她说: “我要坦诚地说:这个时刻、这个夜晚会留在我的记忆当中。

因为我觉得来 到这个颁奖台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我的故乡,有森林、河流、清风、明月,是那 一片土地给我的文学世界注入了生机与活力。

我要感谢大兴安岭的亲人对我的关 爱, 还要感激一个远去的人――我的爱人, 感激他离世后在我的梦境中仍然送来 亲切的嘱托,使我获得别样的温暖。

” 这种灵魂不死并带来温暖的爱意的意识、 认知, 使得迟子建获得悲痛的超越, 并写入小说温暖更多背负悲剧的人们。

在《向着白夜旅行》中,“我”就是在前 夫马孔多的灵魂的陪伴下躲避了灾难,经历了一次惊险而愉快的旅行。

迟子建有一首悼念亡父的诗是这样写的: “他离去了/亲人们别去追赶他/让他裹着月光/在天亮以前/顺利地走到天 堂/相信吧/他会在那里重辟家园 /等着被他一时丢弃的你们/再一个个回到他身边/他还是你的丈夫/他还是你的父亲。

” 在迟子建眼里,父亲的死亡就是:裹着月光走到天堂!而且父亲是在天堂等 待他的亲人再一个一个回到他的身边,“他还是你的丈夫/他还是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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