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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_老子_道论_的美学内蕴

论《老子》“道论”的美学内蕴刘春阳陈泽阳提要在老子的思想体系中,“道”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它不仅是本源性的,也是本体性的,更是一种超越性的。

这种超越性的“道”不仅仅是关于宇宙自然真际的考察,其落实处还是在于现实的人生、在于对个体生命的关注、在于个体生命的超越之途。

老子的“道”论不仅在于对形上本体的探讨、在于对对象世界的认知,更重要的是在于对人的生存体验的关注的结果,而这一点也正是美学的落脚点。

关键词老子道美学作为《老子》一书的核心概念,“道”的讨论延续了两千多年,本文试图沿着前人的足迹来探讨一下老子“道”论的超越性,也即美学的内蕴。

一“道”,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解释说:“道,所行道也,从訾,从首,一达谓之道。

”段玉裁注说:“道者人所行,故亦谓之行。

首者,行所达也。

”所谓“一达”也就是长而没有旁出的路。

许慎对“道”的解说是从造字时的本意立论的,因此“道”的初始含义就是人行的道路。

这在《诗》和《易经》中表现的比较多。

《诗经》中说:“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小雅·采薇》)、“顾瞻周道,中心恒兮”(《桧风·匪风》)。

《易经》中说:“复自道,何其咎,吉。

”(《小畜·初九》)、“履道坦坦,幽人贞吉。

”(《履·九二》)、“有孚在道,以明何咎”(《随·九四》)。

由以上所列举的意思可以看出,在这里,“道”还不具有理论思维的形态或含义,不是一个用来表示“超越一切事物的具有普遍性、统一性和绝对性的观念”,“更不是与具体事物相对待可以用来解释一切的实体和本体”。

①随着思维水平的不断加深,“道”的含义也不断拓宽,不再仅仅是“道路”之意,还具有了“天道”、“人道”的内涵,主要有以下几种意义:言说、理则或法则、方法、命令或政令、正义或公正、引导或通达等等。

②冯友兰先生说:“古时所谓道,均谓人道,至《老子》乃予以形上学的意义。

以为天地万物之生,必有其所以生之总原理,此总原理名之曰道。

”③首先不管冯先生的解释是否有①②③王中江:《道家形而上学》,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1年版,第105页。

王中江《道家形而上学》列举出了中国古代“道”字的七种常用法,此处不一一赘述。

具体可见《道家形而上学》第104—105页。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35页。

纰漏,但从他的话中我们可以看出,他认为是老子赋予了“道”以形而上学的意味。

事实上,从先秦的典籍来看,的确也是老子第一个把“道”提上了形而上的高度。

《老子》一书短短五千言,而“道”字却出现了七十三次之多,这七十三个“道”字,符号型式虽然一样,但是意义内容却不尽相同。

在这七十三处“道”中,唯有两处言“天道”:“见天道,其出弥远”、(《四十七章》)①“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七十九章》)。

另有四处言“天之道”:“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七十三章》)、“天之道,其犹张弓欤”(《七十七章》)、“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七十七章》)、“天之道,利而不害”(《八十一章》)。

还有两处言“人之道”、“圣人之道”:“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七十七章》)、“圣人之道,为而不政争”(《八十一章》)。

其余除却“大道”四处、“不道”四处外皆曰“道”。

我们再简单梳理一下,这些“道”主要具有以下两种含义:1,作为本源的“道”老子认为,万物产生于“道”,“道”是一切存在的根源,一切存在的始源。

他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四十二章》)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

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五十一章》)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四十章》)从老子的论述中,可以看出,“‘道’是自然界中最初的发动者,它具有无穷的潜在力和创造力。

万物蓬勃的生长,都是‘道’的潜在力之不断创发的一种表现。

”②老子以“道”为万物的本源,但他同时也认为,这个“道”是混混沌沌、恍恍惚惚、窈窈冥冥,却又是“有象”、“有物”、“有精”,潜含着万事万物的真实的存在。

也就是他所说的:“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二十一章》)“恍惚”,似有若无;“窈冥”,深远暗昧。

“其中有象”、“其中有物”,在有无迷离之际,蕴涵着形象事物,虽非现实的存在,而有潜藏的存在,“其中有精”,其中含藏着生命的微小原质,这样,天地万物的本原,就是“先天地生”、“惟恍惟惚”的“道”。

虽然“道”恍恍忽忽,没有一个具体的、可以感知的形体,但是,恍惚状态的“道”之中却有形象、有实物,这个形象乃是“无象之象”、这个实物亦是“无物之物”。

事实上,“道”在这里也就具有了“本体论”的内涵。

2,作为本体的“道”所谓“本体”,实际上,也就是“实体”,这看起来似乎与本源相似,但是它们是有区别的,本体论由本原论发展演变而来,是本源原论的提高。

③那么,作为实体性的“道”,在老子的文本中具有怎样的含义呢?经过分析,可以看到老子的这种作为实体的形上学的“道”,具有两种基本含义:第一,是一种终极性的存在之因,是各种原因的原因,最高的原理,类似于亚里士多德的“第一原理”。

因为是第一原理,所以是存在者之所以存在的最后根据和原则,是各种①②③本文所引《老子》原文,均出自今人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后文只注篇名,不再注出。

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第26页。

[德]黑格尔著,贺麟译:《小逻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84—88页。

规律的规律。

所谓:“道可道,非常道”(《第一章》);“执古之道”(《第十四章》)、“大道泛兮,其克左右”(《第三十四章》);“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第四十章》),等等,这些都是老子所预设的最高哲学范畴。

后来的韩非在解释老子时深契老子“大道”之原意。

他说:“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

理者,成物之文也;道者,万物之所以成也。

”①这就是说,天地间尽管各物有各物的具体的特殊的理,但是一定还有一个高居于各种具体和特殊的理之上的“所以然之理”,就是老子所讲的“道”,正是因为“道”的存在,才会有万物的存在。

“道”成就万物的思想在王弼那里得到了更大的发挥,王弼在注释《老子》第十四章“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这句话时说:“欲言无耶!而物由以成;欲言有耶!而不见其形。

”②万物“由以成”,说的就是事物产生、存在和发展变化的最后根据、原则和规律。

第二,是特殊、具体事物的原则和规律。

世界上的事物总是表现为各种具体的存在,形成了事物的具体性和特殊性。

老子认为,各种具体事物存在莫不依循着某些规律,而这里面,一个总的规律就是“反”,所以他说:“反者道之动。

”(《第四十章》)在他看来,事物最后都要向原初的始基状态回复。

通过以上对“道”的两个方面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老子所建构的形上学是“道”的形上学,亦是他的宇宙论,这也是他的整个哲学得以建立的基石。

冯友兰先生认为,哲学包涵三大部分,即,宇宙论、人生论、知识论,并认为,宇宙论与人生论,相即不离,有密切之关系,一哲学之人生论,皆根据于其宇宙论。

③在老子这里也是如此,事实上也正是在“道”论基础上,老子将他的宇宙论伸展到了人生论,更进一步可以认为,老子的形上学实际上只是为了应和他的人生论。

在老子那里,人生的问题是最重要的问题,他的一切立论的核心就是要解决人在那个乱世如何生存的问题。

这自然就涉及到了他的“道”论的超越性。

二陈鼓应先生说,“道”的问题,不可以当作经验知识的问题来处理,它只是一种预设,一种愿望,借以安排与解决人生的种种问题。

对于“道”,如果我们再作进一步的了解,我们也可以说,老子‘道’的论说之展开,乃是人的内在生命的一种真实感的抒发。

他试图为变动的事物寻求稳固的基础,他更企图突破个体的局限,将个体从现实世界的拘泥中超拔出来,将人的精神生命不断地向上推展,向前延伸,以与宇宙精神相契合,而后从宇宙的规模上,来把握人的存在,来提升人的存在。

④陈先生的解说诚为的评,我们从以上的关于老子宇宙论的论说中,可以看出,老子虽然没有言明,但事实上他建立了一种本体论,而这种本体论则是一种超越的形上本体论,正是在这种本体论的基础上,他在天与人、自然与社会之间建立起了内在的关联性和统一性。

也就是说,老子是建构了系统的形而上的本体论,但是这种本体论是和人生论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形而上的本体不仅是外在自然世界的“本体”,同时也是一切社会和人生的意义与价值的最原始最终极的根据。

老子的形①②③④陈奇猷校注:《韩非子集释·解老篇》,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365页。

楼宇烈:《王弼集校释》,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2页。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第3—4页。

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第62—63页。

上学既是一种对外在的宇宙自然的存在本质的追思,更是指出了一种终极性的人生本体价值,体现出了一种对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一种从本源性的形而上高度为人生寻求安身立命之所的努力和执着,这无疑是老子之“道”的一个最深层的意蕴。

质言之,老子的道论的真正立足点和归宿点在人,是对人生现实问题的深切关怀和忧虑,以及对人生理想境界的渴慕和追求。

也许,这就是老子“道论”的真正的超越性之所在。

冯友兰先生曾指出:“真正形上学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正底方法;一种是负底方法。

正底方法是以逻辑分析法讲出形上学。

负底方法是讲形上学不能讲,讲形上学不能讲,亦是一种讲形上学的方法。

”①值得注意的是,冯先生把诗也当作是用负的方法讲形上学,他说:“诗并不讲形上学不能讲,所以它并没有‘学’的成分。

它不讲形上学不能讲,而直接以可感觉者,表现不可感觉,只可思议者;以及不可感觉,亦不可思议者。

这些都是形上学的对象。

所以我们说,进于道底诗‘亦可以说是’用负底方法讲形上学。

”②冯先生以上对诗的分析亦可以运用于分析老子的“道”论。

我们从老子论“道”的过程中,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一点,他在论道时,从反面论述,从反面逼近,这也就是说,不说它是什么,而只说“不是什么”,比如,他说:“道可道,非常道。

”(《第一章》)这样一来,就使“道”本身显得模糊、含混、不确定、保有很大的“活动”与想象空间。

即使是在进行正面描述时,亦采取恍惚、惚恍,若明若暗的形式,仍然留给人以想象、模糊以致神秘的印象,类似的章节很多,在《十四章》,他说:“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博之不得,名曰‘微’。

……是故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

”(《第十四章》)我们再仔细分析一下,老子为什么会使用这种“负”的方法呢?我认为,老子有他的深意,首先,他这样做是要破除人们的一贯思维定势,提醒人们观察事物不仅要从其正面,亦应注意它的反面。

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告诉人们,“道”是不能作为一般的对象去感觉、去认识、去名言,而只能去体验、去直觉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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