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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和班固的编辑思想比较

司马迁和班固的编辑思想比较•分类:大学学报•作者:赵连稳•字数:2827来源: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4期摘要:司马迁和班固不仅是两汉最杰出的史学家,也是很有成就的编辑学家,由于所处时代不同、家庭影响有异、著书体例的差别等原因,其编辑思想也各有特色。

在编辑指导思想方面,司马迁注重儒道互补,班固则完全以儒家思想为指针;在著书宗旨方面,司马迁为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班固则为了“宣扬汉德”;在写书笔法方面,司马迁基本上秉笔直书,班固则突出地存在为尊者讳的问题。

关键词:司马迁;班固;编辑思想;比较中图分类号:K20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9142(2008)04—0151—05司马迁(约公元前145—公元前90),字子长,西汉夏阳(今陕西韩城人);班固(公元32—公元92年),字梦坚,东汉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市东)人。

司马迁的《史记》是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班固的《汉书》则是中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

司马迁除《史记》外,还著有《报任安书》和《悲士不遇赋》等;班固的著作除《汉书》外,还有《白虎通义》和《东观汉记》等。

他们不仅是两汉最杰出的史学家,也是很有成就的编辑学家。

学术界对他们史学成就的研究已经相当充分,但对两人编辑思想、尤其是将他们的编辑思想进行比较研究的文章还很少见。

本文拟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其编辑思想进行比较研究。

一在编辑指导思想上,司马迁既有道家思想,又有儒家思想;班固则完全以儒家思想作为编撰图书的指导思想。

司马迁一生的主要活动大致和汉武帝在位时间相始终,汉武帝虽然接受了董仲舒“独尊儒术,罢黜百家”的建议,但在当时,儒家思想一时还未在思想领域取得独尊地位,诸子百家学说依然比较活跃,在汉初思想领域占据统治地位的道家黄老思想仍然有相当大的影响,加上其父司马谈的耳濡目染,生活在这个时期的司马迁,其头脑中既有道家思想,又新接受了儒家思想观念。

道家思想崇尚自然,否定天的人格和道德属性,在批判现实,反抗“既成传统”方面有积极作用,司马谈生活在文景到汉武的过渡时期,曾经“学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杨何,习道论于黄子”。

在有名的《论六家要旨》一文中,司马谈对先秦诸子思想进行了总结,我们今天常说的阴阳家、儒家、墨家、名家、法家、道家等就是他率先提出来的。

司马谈认为六家各有长短,但他对道家情有独钟,认为“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

司马谈的思想深深影响了司马迁,在司马迁编辑指导思想中,道家思想占有很大比重。

司马迁不承认自然界能够主宰人类社会的活动,在《悲士不遇赋》中,他说:“无造福先,无触祸始,委之自然,终归一矣”。

在《史记》中,司马迁探讨古今王朝兴衰成败的规律,得出的结论是“物极必反”,这正是道家经典著作《老子》所主张的学说,而他在《史记》中表现出来的反叛精神也与道家思想中反对传统的一面相吻合。

故班彪认为司马迁“其论述学,则崇黄老而薄《五经》”。

但是,这并不是说在司马迁编辑指导思想中,儒家思想就没有位置了,相反,由于董仲舒的独尊儒术、罢黜百家的建议被最高统治者采纳,儒家思想逐渐显赫起来,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司马迁不可能不受此影响,尤其是他曾经以董仲舒为师,一定程度上接受了天人感应思想。

如在《史记·五帝本纪》中,司马迁沿用了董仲舒今文经学神学迷信的说法,什么黄帝“生而神灵”,“有土德之瑞”;帝颛项“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帝喾“生而神灵,自言其明”。

在《高祖本纪》中说刘邦是其母和龙交配而生。

在《秦楚之际月表》中说西汉的建立“乃传之所谓大圣乎?岂非天哉!岂非天哉!非大圣孰能当此受命而帝者乎?”但司马迁对儒家天人感应的思想并未盲从,在另外一些列传中,他认为天属于自然现象,和人类社会的变化没有内在必然联系,对儒家思想的天道提出疑义,如在《伯夷列传》中,他说:“或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若伯夷…余甚惑焉,偿所谓天道,是邪非邪?”因此,在《项羽本纪》中,针对项羽把失败原因归于“天”,司马迁驳斥道:“岂不谬哉!”司马迁编辑指导思想以儒道为主,但并非只限于儒道两家,实际上,他继承了父亲司马谈《六家要旨》的学术宗旨,对诸子百家兼容并包,认为它们各有所长,不能偏废,所以,《史记》中为老子、韩非、庄子、申不害、墨子、邹衍等各家代表人物立传,并且辑录了他们的典型思想材料。

班固生活在东汉时期,儒家思想经过西汉董仲舒及数代帝王的大力提倡,已经成为社会的主流思想,班固的祖先在西汉时就是儒学世家,东汉时,班家又成为外戚,“家有赐书”,与皇室关系密切。

班固的父亲班彪在刘秀还没有统一全国时,就为刘氏政权寻找理论依据,“乃著《王命论》以救时难”。

其中宣扬汉承尧运,天命有归,王者兴衰,非人力所致。

《王命论》的目的在于宣传君权神授思想。

汉章帝召集群儒在白虎观讨论“五经”异同,讨论的结果由班固撰成《白虎通》。

所有这些,使班固深受儒家思想薰陶,从而把儒家思想作为编纂书籍的指导思想。

在《汉书·叙传》中,班固原文抄录《王命论》,并且开诚布公地宣称自己编纂《汉书》要“综其行事,旁贯《五经》,上下洽通”,“纬《六经》,辍道纲”,即要在书中贯穿儒家思想,以儒家思想为指导。

其中的原因正如他在《汉书·礼乐志》中所言:“为国者一朝失礼,则荒乱及之矣。

”儒家思想“所以通神明,立人伦,正情性,节万事者也”。

因此,班固在《汉书·司马迁传》赞语中批评《史记》不以圣人和六经作为判断事物的标准,说司马迁“是非颇缪于圣人,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贱贫”。

《汉书》删除了《史记》中具有非儒思想的话语和资料,而对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持赞赏态度,称之为“宪章六学,统一圣真”。

班固对儒家思想达到了顶礼膜拜的程度。

《汉书·艺文志》于各类典籍中,首先叙述儒家《六艺》,次叙诸子十家九流之书;十家之中,又首叙儒家,称赞其“于道最为高”,余下的九家,除去小说家外,“各推所长,穷知究虑,以明其指,虽有蔽短,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与流裔”,即其他各家不过是儒家经典的附庸罢了。

班固评价各家学说优劣的标准也全以儒家思想为取舍,他说道家的最大缺陷在于抛弃了儒家的仁义学说,墨家的缺陷在于“非礼”和不知“别亲疏”,违背了儒家“贵贵贱贱”的原则。

在《汉书》中,班固还以儒家思想为标准评价历史人物,如《汉书·古今人表》把上古以降至秦代的人物分为九等,在上上圣人中,班固共列举了14人,除孔子外,其余都是儒家推崇的古代帝王,只有孔子以儒家创始人的身份置身上上圣人之列。

孔门弟子有5人列上中仁人,20余人列上下智人,后学子思、孟子、荀子也居上中仁人。

先秦儒家的代表人物都列于上等。

列为中上等的有道家的创始人老子、墨家的创始人墨翟、法家代表人物商鞅和韩非子、兵家代表人物孙膑。

庄子则位居中下等。

诚如钱大昕在梁玉绳撰《古今人表考》序言中所说,孔子列“于上圣,颜、闵、思、孟于大贤,弟子居上位者三十余人,而老、墨、庄、刘诸家咸置中等”。

班固这样做的目的是抬高儒家思想的地位,以“用彰儒学”。

自从董仲舒大力宣扬天人感应说以来,这种唯心学说便成为两汉儒学的中心内容,所以,汉朝的儒家思想是以儒家经典为形式,以阴阳灾异说与谶纬神学为内容的儒学。

班固在《白虎通》中把天人感应、阴阳五行与现实政治的结合发挥到极致。

在《汉书》中,班固大肆宣扬天人感应,说儒家经典都是为了阐述天人感应而作的,《汉书-五行志》记载:“昔殷道驰,文王演《周易》,周道敝,孔子述《春秋》。

则《乾坤》之阴阳,效《洪范》之咎征,天人之道灿然著矣”。

又如在传记部分,班固不惜篇幅记载传主附会阴阳灾异的对策、谏言,并且为推崇阴阳灾异的大师立传,最突出的是把董仲舒从《史记·儒林列传》中析出,特立《董仲舒传》。

和《史记》记载的董仲舒事迹相比较,《汉书·董仲舒传》的内容主要是全文收录了董仲舒的《贤良对策》《天人三策》等文献,把董仲舒的理论视为儒学正宗,说:“汉兴,乘秦灭学之后,景、孝之世,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阴阳,为儒者宗”。

赞誉董仲舒“遭汉承秦灭学之后,《六经》离析,下帷发愤,潜心大业,令后学者有所统一,为群儒首”。

刘向事迹虽然附在《楚元王传》中,但是该传记实际上以刘向为主,传中主要记载了刘向四次上疏言阴阳灾异的内容,将刘向以灾异附会人事写得神乎其神,还称赞他的言论“有补于世”。

《汉书》中的表、志序言,纪、传赞语,多引经义,尤以引用《论语》为最多。

时人仲长统说《汉书》“宗经矩圣”,可谓一语中的。

班固把儒家思想作为编纂史书的指导思想,影响很大,在《汉书》出现后,中国古代书籍、特别是纪传体正史的撰写,大都沿袭了这一做法,并且逐渐形成一种传统。

二在著书宗旨方面,司马迁和班固差别比较明显。

司马迁撰写《史记》是为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

”班固著《汉书》则是为了“宣扬汉德”。

“究天人之际”就是研究自然和人类社会的关系。

先秦思想界,对“天人关系”的探讨是一个重要命题。

司马迁祖先研究天文,是天文世家,他本人对天文学也很有造诣,这使他能够剔除自己思想中的迷信成份,把天视为一种客观存在,把天的运动看成自然界变化的一种现象,而不是人间吉凶的所谓先兆。

司马迁认为人类社会的活动必须顺应自然规律,在《太史公自序》中,他说:“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

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

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通古今之变”,就是探求古往今来历史变化原因和历代王朝兴衰成败的规律。

《史记》记载了上自传说中的黄帝,下到西汉武帝太初年间共约3000年的历史,在《太史公自序》中,司马迁说:“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推三代,录秦汉,上记轩辕,下至于兹”。

即他的《史记》记述了上起轩辕黄帝,下至汉武大帝时期的历史。

这种通史体例,有利于揭示历史发展的规律。

司马迁强调“通变”二字,说:“天人之际,承敝通变”,“略协古今之变”,“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

在《史记》中,司马迁重视纵贯古今,企图从错综复杂的历史现象中探求社会发展的内在规律,如《天官书》中说:“终始古今,深观时变,察其精粗,则天官备矣”。

《平准书》说:“物盛而衰,时极而转,一质一文,始终之变也”,“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司马迁在《史记》中,设立“十表”和“八书”,就是通变思想在编纂工作中的运用,在谈到作“八书”的目的时,他说:“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敝通变,作八书”。

如在《礼书》中,司马迁对礼的起源和古今变化做了详细的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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