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金银花和山银花之争这几天,金银花和山银花突起高潮,既有举报贪腐热点,又有学术层面难点,风生水起,民间科学家、体制内科学家,你方唱罢我登场,争论的翻天覆地。
现就我的专业角度谈谈我的看法,供茶余饭后而已,也体现一下北中医的声音。
金银花和山银花之争,有三个焦点,一是经济利益,省级利益、企业利益、专家利益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解,每次药典修订再版之时,都有可能会改变中药的基原,在利益层面、权利层面,我没有发言权,也不是我想说的,肉食者谋之;二是官员贪腐问题,也是纪委的事情,也不是我想说的;三是学术问题。
我就想学术问题谈谈我的看法。
这个热点中的学术问题是什么呢?就是中药基原问题,也是生药学的基本问题。
今天先谈基本概念。
中药基原体现在每版《中国药典》的第一句话,如“本品为豆科植物甘草Glycyrrhiza uralensis Fisch.、胀果甘草Glycyrrhiza inflata Bat.或光果甘草Glycyrrhiza glabral L.的干燥根和根茎。
春、秋二季采挖,除去须根,晒干。
”,此时可以理解甘草药材有3个基原,这三个基原是法定基原,但是甘草这个家族中国有8种,虽然其中6种也含有相同的主成份甘草酸,但是不能用,不合法,也就是说中国分布的6种主含甘草酸的甘草属植物中,只有3个是合法的;再如金银花,“本品为忍冬科植物忍冬Lonicera japonica Thunb.的干燥花蕾或带初开的花。
夏初花开放前采收,干燥。
”,那就规定了中药金银花只能是一个基原,同家族的其他类似植物都不能合法的当金银花使用,那可以做什么使用呢,《中国药典》又规定,山银花“本品为忍冬科植物灰毡毛忍冬Lonicera macranthoides Hand.-Mazz.、红腺忍冬Lonicera hypoglauca Miq.、华南忍冬Lonicera Confusa DC.或黄褐毛忍冬Lonicera fulvotomentosa Hsuet S.C.Cheng的干燥花蕾或带初开的花。
夏初花开放前采收,干燥。
”,山银花只能当山银花使用,不能当金银花使用。
但是,中医遣方用药只会开出“金银花”,而不会开出“山银花”,经典方剂中没有山银花之名而已,因此用量就没有了,就卖不出了,就不挣钱了,那么山银花做啥用呢,目前看,做药茶,个别制药企业做原料使用,你看差距到哪儿去了。
哪有人会问,那你们不要种山银花,种金银花就得了吧,不行呢,有的地方只能种金银花,不能种山银花,反之依然,这就形成了中国北方(山东、河南、河北)种金银花,南方种山银花(湖南为主),形成两大产区,两大品种。
这就是事情的起因,但是北方的金银花处于优势,而南方的山银花处于劣势,认为我种的也是金银花,不是山银花,哈哈,这样才能大家平起平坐坐。
总结一句话,目前中药使用的合法基原是《中国药典》规定的,《中国药典》5年修订一次,修订时候基原是可以修改的,《中国药典》是由药典委员会决定的,药典会的主任委员长一般是国家药监局现任局长兼任,是职务行为,每届设副主任委员若干人,还设秘书长、副秘书长若干人,下面还设若干专业委员会,如药材饮片专业委员会等。
现在由于食药局成立,局长不是搞药的,因此局长不兼任主任委员,依然由前任药监局局长邵明立兼任,最起码现在是。
这是基本背景,如果有兴趣,我过几天出差回来,再和大家继续聊中药基原问题。
再谈金银花和山银花之争《中国药典》开宗明义规定每个中药的基原,但是基原的确定方法是什么呢?先搞清楚这个,再讨论金银花和山银花的问题就容易了。
先看啥是中药基原,以西洋参为例,《中国药典》规定,“本品为五加科植物西洋参Panax quinquefolium L.的干燥根。
均系栽培品,秋季采挖,洗净,晒干或低温干燥。
”在基原规定中,包括基原的分类位置(五加科)、中文名称(西洋参)和拉丁学名(Panax quinquefolium L.),在基原规定中,一个是土生土长、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国人发明的名称,即中文名称(西洋参),他的名称取自产地,即该品产自“西洋”,而分类位置(五加科)和拉丁学名(Panax quinquefolium L.)只在1930年代植物学传入中国后,利用植物分类知识,对基原植物进行品种整理,才给出分类位置(五加科)和拉丁学名(Panax quinquefolium L.),三者共同组成了中药的基原。
那么基原是如何定的呢?一是看历史传承,根据古代文献的基原描述或图,按照植物学标准,确定是那个基原,只有具有历史传承的、经过长期临床验证形成的基原主流才是正源,使用历史越长,安全性越有保证。
如果没有历史传承、用药历史很短,就把她定做中药基原有可能出大问题的,如木通就是1960年代摒弃了具有历史传承的木通科木通,而改用没有历史传承的关木通而导致那么多人患马兜铃酸肾病而家破人亡,这是血的教训啊。
只有我国人民经过长期临床实验,从血的教训中获得的中药基原才是安全的,是最可靠的。
但是由于古人对基原植物的描述和现代植物学的观察点不同,对多数基原植物来说,这种方法往往只能确定一个范围,或者排除一些植物,不能确定到现在药典规定的“科名和拉丁学名”;二是产地植物学调查,采集标本,根据植物学知识,看现代主产地用的是哪个基原,和古代文献相互印证,进一步确定基原;第三,根据现代药理实验结果,对具有历史传承、已经形成的主流基原,进行安全性、有效性分析,进一步确定基原;第四,看资源量,如果某个基原有历史传承、已经形成主流品种,但是资源量太少,不能满足临床使用,也会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相似的、资源量足够的基原。
迄今为止,对一个中药减少基原的例子很多,如金银花、葛根、五味子、大青叶等;对一个中药增加基原的也有,如肉苁蓉基原之一管花肉苁蓉。
再看柴胡,《中国药典》规定,“本品为伞形科植物柴胡Bupleurum chinense DC.或狭叶柴胡。
Bupleurum scorzonerifolium Willd.的干燥根。
按性状不同,分别习称“北柴胡”和“南柴胡”。
春、秋二季采挖,除去茎叶和泥沙,干燥。
”,由于柴胡是国产药材,看古人如何界定柴胡基原的,先看古人如何界定的柴胡基原植物,苏颂认为,“二月生苗,甚香,茎青紫、坚硬,微有细线,叶似竹叶而稍紧小,亦有似邪蒿者,亦有似麦门冬而短者。
七月开黄花。
根淡赤色,似前胡而强”;李时珍认为,“北地所产者,亦如前胡而软,入药亦良,南土所所产这,不似前胡,正如蒿根,强硬不堪使用,其苗有如韭叶者、竹叶者,以竹叶者为胜,其如邪蒿者最下也”,其植物鉴定关键词是“甚香(含挥发油),叶似竹叶(平行脉),或似邪蒿(羽状分裂),或似麦冬(平行脉),但更短,花黄色,直根系(似前胡)”,按照植物学知识,“直根系、平行脉,含挥发油”,能确定为伞形科柴胡属植物,但定不了种,其中“叶似邪蒿者”可能是其他非柴胡属植物。
因此根据历史传承确定柴胡基原为柴胡属植物或邪蒿类植物;根据1963版药典确定学名时的产地调查情况、当时资源情况,确定伞形科柴胡属的两种植物作为柴胡基原,邪蒿类柴胡由于现代市场不用,古人认为也是柴胡中低劣者,药理实验也不支持,就排除了;大叶柴胡经过毒理实验具有毒性,也被排除了。
综合考虑,确定了柴胡的两个基原(柴胡和狭叶柴胡),而历史上认为最好的银州柴胡,由于资源量太少反而被排除在药典之外。
最后看看金银花,陶弘景指出,金银花“似藤生,凌冬不凋”,李时珍指出,“附树延藤,茎微紫色,对节生叶,叶似薜荔而青。
”,花“长寸许,一蒂两花、二瓣,一大一小,如半边状,长蕊,花初开者,蕊瓣俱色白,经二三日,则色变黄。
......气甚芳香。
””;其主要植物学特征为“藤本,单叶对生,唇形花冠,花二朵并生,花初开为白,后变黄,气甚芳香”,从形态特征来看,能够满足现代植物学的鉴定标准,应是忍冬无疑,而山银花,尤其是灰毡毛忍冬,从花的数目看,不符合历史传承中对金银花基原的认识,主要是“一蒂两花”这个主要特征有所差异。
从金银花也被称为“双花”、“二花”来看,忍冬作为金银花基原当之无愧,而从道地产地密银花来看,使用的品种也是忍冬,从资源量来看,由于忍冬的大规模栽培,资源量也足够,以上三点支持金银花的基原是忍冬。
但是现代药理实验对二者的研究且听下回分解。
因此,若以目前中药基原的确定方法来看,以中药饮片入药,金银花使用忍冬Lonicera japonica Thunb.为基原应是合理的。
那么,确定中药基原方法是否合理呢?这是目前有关金银花和山银花之争的核心。
如果承认这个方法合理,忍冬作为金银花基原没有异议的,其他争论就不是学术争议了。
但是,仅以含有皂苷成分就把山银花排除在金银花之外是否合理呢?如果我们利用现代药理毒理实验证明某个没有历史传承的植物增加到某个中药基原中是不是可以能不能以现代药理毒理实验直接确定中药基原,也就是说不考虑历史传承、直接利用药理毒理实验确定基原呢?这是中医思维和现代科学思维的大问题,且听下回分解。
三谈金银花和山银花之争今天继续我们的学术探讨,从传统思维和现代思维再谈金银花和山银花之争。
先看古文献中对柴胡和大黄的认识。
柴胡“今关陕、江湖间近道皆有之,以银州者为胜”;“北地所产者,亦如前胡而软,......入药亦良,南土所产者.......不堪使用。
其苗有如韭叶者、竹叶者,以竹叶者为胜,其如邪蒿者最下也”。
再如大黄,“生蜀郡背部或陇西....根有黄汁”;“以蜀川锦纹者佳;.....似蓖麻.....根如芋....四月开黄花,亦有青红似荞麦花者”看完这段话,我们是否认识到,古人将不同的中药基原归结于中药的质量?如产地(以银州者为胜、北地良、南土不堪使用、蜀川者佳),虽然强调的是产地,但是考虑到古代中药使用的野生品,产地和基原是联系在一起的,一定的产地生产固定的基原;形态(以竹叶者为胜,其如邪蒿者最下也,锦纹者佳),形态肯定是基原的直接反映,由于一个产地基原的多样化,古人从形态判读基原的模糊性,古人对中药基原的刻画很多难以达到现代植物学种的程度,这个现象在现代中药应用中也能反映出来,如柴胡,《中国药典》收载的柴胡基原是柴胡和狭叶柴胡,四川地标收载的中药基原是马尔康柴胡、竹叶柴胡、马尾柴胡、小柴胡共4个基原,这还是经过现代中药标准化以后保留下来的基原,往前倒退300年,考虑到交通不发达,信息不发达,中医师带徒方式传播等因素,柴胡的基原可能更多,大黄也不例外。
综上所述,个人认为,在古代中国,每个中药只用一个基原的可能性不大,中药是多基原的,只不过有些基原见于文献,有些没有人记录而已。
这个观点大家是否同意?但是,在长期医疗实践和贸易实践中,商人和中医从业者认为有的基原优质,有的差一些,但都是这个中药,这就是古代中药基原的多样化、模糊化。
这个从古代中国的农业社会属性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