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法学信息 政治与法律1998年第3期

英美法中的 合同落空原则

姜作利

英美法中的合同落空原则与大陆法中的情势变迁原则相类似。英国法认为:合同落空是指在合同成立之后,非由于当事人自身的过失,而是由于事后发生的意外情况而使当事人在订约时所谋求的商业目标受到挫折。在这种情况下,对于未履行的合同义务,当事人得予免除责任。美国!合同法重述∀第288条对合同落空的定义是: 凡以任何一方应取得某种预订的目标或效力的假设的可能性作为双方订立合同的基础时,如这种目标或效力已经落空或肯定会落空,则对于这种落空没有过失或受落空损害的一方,得解除其履行合同的责任。除非发现当事人另有相反的意思。#1∃美国!统一商法典∀第2-615条规定:未能按时交货或不交货的卖方在下列情况下,不负违约责任:(1)如果由于发生了某种意外事件使合同变得实在难以履行,而这种意外事件按照当事人订立合同时的 基本假定(basic assum p tion)是不会发生的;(2)由于卖方恪守外国政府或本国政府的规章而使得合同实在难以履行。#2∃

不难看出,英美法对合同落空的规定有些晦涩难懂,在理解与判案中不易掌握,我们只能从英美著名判案中寻找原则性的东西。英国著名法官Harman L.J在1960年的一个判例中指出: (合同)落空是一个信条%极少取得成功% 简言之#3∃,合同落空是 合同神圣不可侵犯原则的一个例外情况,而不是一项规则,它的适用是受到相当严格的限制的。

一、不能作为合同落空处理的情况

1.一方当事人作出绝对性保证

英国法判例表明:一个明显无法履行的合同因为缺乏真正的对价,可以作为合同落空来处理,如 建造空中楼阁合同。但是,如果当事人一方作出绝对性保证,即使合同难以履行甚至不可能履行,作出绝对性保证的一方当事人也要承担责任。英国的一个案例可以说明这个问题:一英国商人签约出售给一法国商人70吨芬兰木材,合同规定于1914年7月至9月交货。后因战事爆发,英商无法买到芬兰木材按时交货。法院判决英商承担责任,理由是:英商在订立合同时已经作出绝对性保证。

2.情况变化尚未构成根本性变化

如果合同订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但尚未构成根本性变化,合同不可作为落空论处。请看一个案例:某租船人于1967年4月租船从墨西哥向印度运送一批货物,租船合同规定:船长须在船到达苏伊士运河以前和通过运河以后96小时内报告到达运河时间。当船于6月13日驶近运河时,接到了苏伊士运河由于埃及与以色列爆发了6天战争而关闭的通知,船只得绕道好望角。结果,多航行了

8,000多海里。船长主张合同落空,并要求租船人依据支付合理费用原则(quantum meruit)支付增加的运费。法院以为:绕道好望角只是增加了运费,并不能使合同落空。

3.罢工与爆发战事

罢工与爆发战事经常被合同当事人当作合同落空或不可能履行的理由,并因此要求解除合同。但英美法院在审理这类案件时,并不一律按当事人的请求准许解除合同,一般要遵循下列原则判决。其一,须视合同当事人的国家是否卷入罢工或战事。如果一方当事人或两方当事人的国家卷入罢工或战事,合同可以按照合同落空原则得以解除。其二,如果罢工或战事发生在当事人以外的国家之间,须视罢工或战事持续的时间的长短和对合同履行影响的程度而定。如果罢工或战事很快就结束,对合同履行无影响或影响不大,不能适用合同落空原则。如果一段合理的时间过后,罢工或战事明显要持续一段时间,并且如果要求合同当事人继续履行合同,能使合同当事人的权利和义务的性质发生重大变化以致于合同的履行与双方当事人签约时所期望的产生差别和不公平,合同可以依据落空原则予以解除。在这方面有一个例证:某货轮受租于1980年9月21日在伊朗与伊拉克之间的河上运货时,由于两伊之间发生战争而无法继续航行。船长以为战事将很快结束,结果一直到1981年3月2日,该船仍然无法离开战事区。法院判决该租船合同因落空而解除。

二、可以作为合同落空处理的情况

1.违法

一个合同在签订时违法,应作为合同落空而解除。如果一个合同在缔结时合法,但由于政府颁布新的法律、法令或行政命令或对现行法规实行修改或法律授权的个人行为,而使该合同非法,应予以解除。以英国利物浦市1915年的一个案例为例:被告将仓库中的一批特定小麦出售给原告,后因交货前该批小麦被政府征用,被告无法交货。法院判决该合同落空予以解除。

另一方面,如果这种强制性力量在合同签订时已经存在,对此知悉的当事人不得依据合同落空原则解除合同,因为该合同当事人完全可以采取适当预防措施。

如果一个合同需要在国外履行,因合同履行地国家法律变化而使合同违法,该合同可以予以解除。以英国伦敦1974年的一个案子为例,被告出售给原告一批波兰甜菜糖。由于波兰突降大雨,甜菜欠收,波兰外贸部颁布了禁止出口甜菜糖的法令,被告无法交货。法院认为此合同应按落空原则解除。必须指出,如果法律的改变并没有从根本上触动合同的目的,而仅仅是要求一个合同暂时停止履行,或仅仅使合同的履行更加困难或推迟,而并非使其非法,该合同就不能解除。例如,在英国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两公司签订了出售10车木材的合同。卖方交了6车木材后,英国政府宣布实行木材禁运,但获得许可证的除外。该公司的其他买方都获得了许可证,唯有这个合同的买方没有获得许可证,从而无法交货。法院认为政府禁运仅推迟了该合同的履行,而且允许申领许可证。因此,该合同并未失效。

2.合同履行的特定物灭失或无法使用

如果履行合同最必需的特定物灭失,而且并非出于任何一方的过失,合同就自然落空。如,1862年一英国人将一音乐厅租给另一人举办音乐会,第二天就被大火烧毁,该合同自然落空。如果合同的特定物仅仅是部分灭失,只要灭失严重,足以使合同无法履行,该合同也可按落空处理。英国1901年有这样的一个案例,A出售给N一批棉花籽,用特定船装运。装运期之前该船搁浅受损,无法按期装运。法院判决合同落空。必须强调,所灭失或部分灭失的必须是合同履行的特定物,否则,不能按合同落空处理。例如,卖方只表明出售一定数量的花生,而没在合同中对标的物作特别规定,卖方地区的花生因灾害欠收,应到市场购买花生交货,即使赔钱,也要履行合同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