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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语境下传统节日的困境与出路——兼及建构新兴节庆活动的一点思考

2011年第3期山东社会科学No.3总第187期SHANDONG SOCIAL SCIENCES General No.187当前语境下传统节日的困境与出路———兼及建构新兴节庆活动的一点思考①张勃(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所,北京100101)[摘要]节日通过其“非常性”与常日区别开来,并获得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我国传统节日的“非常性”主要体现在名称的特殊性、所在年度周期时间线上所处位置的特殊性、活动的特殊性、活动空间的特殊性以及民俗主体节日体验、情感的特殊性等五个方面。

“非常性”缺失是传统节日当前普遍面临的困境,有必要从重建“非常性”的角度来思考复兴的路径。

当下语境中,重建“非常性”应该格外关注以下几点:(1)重建人们对于“节日”性质的正确认识;(2)重建的重点和关键在于节俗活动;(3)充分利用传统节日历史上形成的习俗活动,作为重建的重要资源;(4)在重建过程中,政府应起十分重要的作用,但并非代替民众过节,而是引导和服务。

20世纪80年代以来出现的新兴节庆活动基本上具备了节日性质,但与历史悠久的传统节日相比又具有鲜明的特质,当前可以将复兴传统节日的工作与建构新兴节庆活动结合起来加以考虑。

[关键词]传统节日;非常性;困境;重建;新兴节庆[中图分类号]C912.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4145[2011]03-0049—05近几年来,在政府、学者、媒体、商家、民众的普遍重视下(出于并不完全相同的动机),进入20世纪以后颇呈衰微之势的传统节日正迅速走向复兴,其中具有标志意义的事件有二:一是2006年5月包括春节、清明节、端午节、七夕节、中秋节和重阳节在内的传统节日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二是2007年12月国务院第513号令公布了《国务院关于修改〈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的决定》,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与春节一起,成为国家法定假日。

然而,一部分传统节日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获得法定假期,并不必然意味着它们的存在现状已经满足人们的期待,也不意味着它们已经发挥了理应具有的功能。

依笔者看来,时至今天,“非常性”的缺失,是传统节日仍然未能突破困境的重要原因。

一、节日的“非常性”节日是一个与时间密切相关的概念。

时间就其物理性而言是一种绝对均匀、毫无差别、连续不断、永不息止的流,出于生存的需要,人类依靠长期的经验,形成历法,在此基础之上产生了节日。

长短不一的节日时间段落结构着时间:它们确定着年度周期的开端与终结,并在其中通过前后相邻的两个节日结构出若干长短不一的常日时间段落。

节日与常日共同构成社会人文时间。

节日通过其“非常性”与常日区别开来,并获得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我国传统节日的“非常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第一,名称的特殊性。

传统节日都有属于自己的专称,如春节、元宵节、龙抬头节、上巳节、清明节等。

有的还不止一个,如元宵节又称元夕、灯节等。

这些专称不仅具有一定的时间性,而且很大程度上含有该节日的性质、特点、意义和活动。

比如“元宵节”就表明这个节日所在的时间是年中第一个月圆之日,它的另一个专称“灯节”则表明张灯、玩灯是这个节日的重要习俗活动。

第二,在年度周期时间线上所处位置的特殊性。

传统节日在历法中的位置特殊,主要有三种类型,一是重数节日,比如新年在一月一、龙抬头在二月二、上巳节在三月三、端午节在五月五、七夕节在七月七、重阳节在九月九等;二是与太阳运动有关的节气日,如立春、清明、冬至等;三是与月亮运动有关的月朔、月望、月晦日,如送寒衣节在十月一、中元节在七月十五、除夕在腊月三十等。

所有这些节日时间在历法中的位置都十分特殊,往往是阴阳消长变化的关键点。

在习惯“时间地看世界”的中国先民那里,这些时间本身就带有神秘、神圣的性质。

第三,活动的特殊性。

传统节日里总是要举行约定俗成的活动,主要包括:异于常日的饮食、异于常日的服饰、异于常日的交往范围、异于常日的交往方式以及有多种常日里少有的祀神、祭祖或巫术等仪式活动。

以清明节为例,据《熙朝乐事》记载,在明代的杭州:清明,从冬至数至一百五日即其节也,前两日谓之寒食。

人家插柳满檐,青蒨可爱,男女亦咸戴之。

谚云:“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

”是日,倾城上冢,南北两山之间,车马阗集,而酒尊食罍,山家村店,享馂遨游,或张幕藉草,并舫随波,日暮忘返……是夜,人家贴“清明嫁九娘,一去不还乡”之句于楹壁间,谓如此则夏月无青虫扑灯之扰。

僧道采杨桐叶染饭,谓之青精饭,以馈施主。

①所有这些活动,都与常日的有极大不同。

如果说在常日里,士民各司其职,农民从事农业生产,工人从事手工业生产,商人从事商品买卖,学生去上学读书,国家公职人员去机关上班,那么在节日里,他们更多选择放下各自的生业,根据节日习俗的要求改变生活内容和活动方式,从而赋予并凸显了节日的“非常性”。

值得注意的是,诸多节俗活动的性质多与节日时间的性质相一致,节俗活动里包含着时间进程以及人们对节日时间的理解。

比如中秋节,无论是赏月的习俗活动,还是团圆的节俗意蕴,都与时间运行到八月十五这个关键点上时正值月圆有关。

第四,活动空间的特殊性。

任何活动都涉及空间,节日里人的活动空间不同于常日,往往是对常日活动空间的“非常化”和“边缘化”。

一方面,人们将常日活动空间进行整饬和修饰,使其异于常日。

比如春节期间要扫房子,贴春联、福字,挂过门笺。

通过诸如此类的活动,人们改变了常日活动空间的状貌,同时也更新了空间的意义。

家,不再仅仅是人的活动场所,众多的神灵、被赋予象征意义的物品与人在这里一起活动,世俗的生活空间因而具备了神圣的性质。

另一方面,常日的活动空间以家和工作场所为中心,节日里,工作场所被暂时地但非常明显地边缘化了,家也往往部分丧失了活动空间中心的位置。

比如明代的北京人,燕九节(正月十九)耍燕九要到白云观,清明节踏青要到高梁桥,七月十五放河灯要到水关、泡子河,九月九日登高要到香山诸山、法藏寺、显灵宫、报国寺等处。

寺观庙坛、街市、街衢、园林、风景胜地等取代家和工作场所占据了节日活动空间的中心位置。

②值得注意的是,节日活动空间的营造和选择,与节日时间的性质、节俗活动本身有着密切关系。

比如前述明代北京人清明节踏青要到高梁桥。

清明时节正是草儿破土、柳树抽芽之际,且时有插柳一俗,而高梁桥一带,每届清明则“桃柳当候,岸草遍矣”,故而成为清明踏青的最佳场所。

第五,在具有特殊意义的“非常”时间里、“非常”空间里举行“非常”的习俗活动,人们通常会产生强烈的异于常日的“非常”体验和情感。

王维那首《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就是明证。

当“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诗人“遥想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时候,他的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怀念,“每逢佳节倍思亲”所表达的,正是与常日不同的体验与情感。

二、“非常”缺失———当前传统节日的困境“非常性”是节日的本质规定性,节日的“非常性”,使人们超出对常日的单调注视,使个体通过各种习俗活动展开与神灵、祖先、自然、他人、自我心灵的接触与对话,表达对“我”之外世界的敬畏、感恩与期待,在回忆过去与展望未来中获得对于当下存在的正确认知。

然而,我们不能不承认,由于近一个世纪以来各种因素的作用,传统节日的“非常性”已经大大淡化,乃至部分或完全消失。

这些因素包括:科学主义盛行改变了人们看待世界的方式,节日时间的神圣性、具有信仰色彩的节俗活动被质疑;传统节日被作为与现代性对立的落后文化,节俗活动普遍受到冷遇;科学技术、交通设施的迅速发展,生活节奏的加快以及包括城市化在内的迅速的社会变迁改变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也改变了人类的生存处境和生活心态,许多人已经丧失了与自然、与祖先、与自我心灵进行对话的内在需求。

“非常性”缺失是传统节日普遍面临的困境。

以端午节为例。

首先,节日名称虽然还在,但节日时间本身的神圣性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消失,许多人知道端午节是在农历的五月初五,却很少人知道这是个“阴阳争,死生分”的关键时刻。

其次,节俗活动也已经消失殆尽。

明代的北京,“五月一日至五日,家家妍饰小闺女,簪以榴花,曰女儿节。

五日之午前,群入天坛,曰避毒也。

过午出,走马坛之墙下。

无江城系丝投角黍俗,而亦为角黍,无竞渡俗,亦竞游耍。

南则耍金鱼池,西耍高梁桥,东松林,北满井,为地不同,饮醵熙游也同。

太医院官,旗物鼓吹,赴南海子,捉虾蟆,取蟾酥也。

……渍酒以菖蒲,插门以艾,涂耳鼻以雄黄,曰避虫毒。

家各悬五雷符。

簪佩各小纸符,簪或五毒,五瑞花草。

项各彩系,垂金锡,若钱者,若锁者,曰端午索”①。

今日之北京,又有几户人家在从事如此丰富的节俗活动?再次,节日空间的“非常性”也已消失,没有多少人知道要去天坛“避毒”,更不知为何“避毒”要选择天坛这个地方。

其实不只在地理上,人们的心理上也已经缺失了传统节日所需要的空间,拥挤的楼群、车辆和塞满人们心中的庞杂信息,已经难有农业社会里那种与天、地、人、万物融为一体的心境。

最后,由于上述三个缺失的发生,异于常日的体验和情感自然无从谈起。

三、重建“非常性”:复兴传统节日的出路“非常性”缺失,必然导致传统节日徒有虚名以及价值和意义的丧失。

当传统节日在全球化背景下之于民众生活幸福、身份认同、民族凝聚力等的价值和意义日益得到重视之时,面对着“非常性”缺失直接导致的传统节日的式微,有意识加以复兴就成了当前的重要诉求。

事实上,正如前面已经提到的,复兴已在政府、学者、媒体、商家、民众的普遍重视下取得了重要成绩。

当我们提出重建“非常性”这一命题时,也是以充分肯定这些成绩为前提的,只是复兴之路仍旧漫长,我们有必要从重建“非常性”的角度来思考复兴的路径。

当下语境中,笔者以为应该格外关注以几个方面:第一,重建“非常”,首先要重建人们对于“节日”性质的正确认识。

在当前的复兴中,传统节日的经济功能、娱乐功能、社会交往功能在一些因素的作用下得到强化,节日被笼罩在浓浓的商业氛围里,过节似乎就是集中精力进行物质消费、吃喝玩乐以及人情往来的诸多活动,节日在普通人的心目中越来越多地被界定为物质消费时间、休闲娱乐时间以及人情交往时间,至于其本应具有的社会心理和精神文化方面的意义则往往被忽略和忘记。

笔者并不反对节日作为物质消费时间、休闲娱乐时间和人情交往时间的性质,只是它们并非节日性质的全部。

传统节日还应是人们感受社会生活节奏与自然节律同步的时间,是人们与外在于自己的世界、内在于自己的心灵进行深层对话的时间,是表达对自然的敬畏和感恩、对美好理想的期待以及对自我期许的时间,是周期性地回顾历史、展望未来、定位现在的时间,是重温和传承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时间。

第二,根据前文的分析逻辑,重建“非常性”,意味着将遗失已多的节日时间的“非常性”、节日空间的“非常性”、节日活动的“非常性”以及民俗主体体验和情感的“非常性”,重新找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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