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笔下的“父亲与民国”] 父亲与民国
白先勇
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主办、两岸三地学者参与的“白先勇先生的文学与文化实践暨两岸艺文合作”学术研讨会,于2012年11月9日至11日在北京召开,分文学写作、昆曲复兴与历史书写三个专题展开研讨。
本文特选择历史书写的部分研讨内容予以呈现?
主题:白先勇的历史书写
时间:2012年11月9日下午
地点: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嘉宾:白先勇(作家)、齐锡生(历史学家)、杨天石(历史学家)、汪朝光(历史学家)等
主持:陆建德(社科院文学所所长)
从《台北人》到《父亲与民国》
白先勇:我想讲讲《台北人》与《父亲与民国》二者的关联,两本书间隔了五十年。
动笔写《台北人》,是在1965年,我人在美国。
《台北人》的故事都是写大陆各地迁到台湾的那些人的命运。
大概二十六七岁开始写,写完不过三十一二岁。
现在看来,我用文学的方
式,不经意地写了一代乡愁,写了父亲他们那一辈的遭遇。
小说故事中,即便不是历史的事实,也是历史的感受。
时隔五十年,我写了我父亲的身影集。
在是我父亲年龄的时候,写了这段历史,我年轻时恐怕写不出来。
那时候写文学,是感性的,现在有很多的理性在里面。
有一个戏曲界的朋友说我,《台北人》是用文学写历史沧桑,《父亲与民国》是用历史写历史的沧桑。
读《父亲与民国》宛如“剥洋葱”
齐锡生:最近这几年,我跟白先勇教授有了一个新的交点,那就是《父亲与民国》。
白先勇教授把一个历史上的沉寂了四五十年的人,重新放到历史舞台上。
这本书对历史学界来讲,在某个意义来说是他丢给我们一棵大洋葱,可能有好几次会议都只能是剥开洋葱的第一层,譬如白崇禧同蒋介石之间的恩恩怨怨、悲欢离合,以及二十世纪前半段的外交内政、艺术、社会等各种问题。
接着,洋葱下面一层就是白崇禧与李宗仁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第三层是桂系对外的策略。
还有一层,桂系跟美国有没有外交关系?《父亲与民国》这个大洋葱,可以一层一层剥下去。
常常是“触碰哪段历史哪段历史便重要起来”
齐锡生:我个人的感觉是,历史上下五千年,决定哪个时
代重要或不重要,历史学家实在是最重要的推手之一。
换句话说,如果历史学家写出好的作品来,在我们的认知中那就是中华民族一段重要的历史,如果我们的历史学家写不出好的东西,那段历史就是不重要的历史,尽管那个时候的人辛辛苦苦做过很多事情。
大家都知道黄仁宇教授写了《万历十五年》,之后大家都觉得1587年是一个重要的年份。
他对1587年的书写,让我们了解大明是如何从极盛走向衰落的。
蒋介石对白崇禧镜头前与日记中有异
杨天石:《父亲与民国》中的白崇禧,是民国时期一位重要的军事家。
1949年以后蒋介石从大陆去台湾,继续书写他的日记,这时期蒋介石的日记里面有相当多的对于白崇禧的记述和评价。
刚才我们大家看白先勇先生带来的影片,有蒋介石到白崇禧陵前祭悼,送了四个字,意思是要纪念白崇禧的功劳。
我们还看到一个镜头,蒋介石在白崇禧的陵前恭恭敬敬地三鞠躬。
蒋介石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呢?这个要看他的日记。
1966年12月10日,“昨晨,妄悼白崇禧之丧,其实此人(白崇禧)是为党国败坏内乱中之一大罪人也。
”说白崇禧是一个大罪人。
下面讲他能够因病去世,“如此善终”,“而没有像李宗仁、黄少红”,也是很幸运的。
提供了“基础性的材料”
汪朝光:历史在整个人文社会学科中有其独特性,它非常依赖于基础性的材料,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白先勇的《父亲与民国》,确实给我们提供了基础性的材料,尤其是图片材料,这是以往学界相对重视不够的。
白先生这本书,除了基础性材料的提供,另一让我感受深的是其对历史的书写。
历史的书写,应该是多样化的,而且非常接近文学,但是晚清以来,历史教学被科学化,似乎成了技术性的T种,把生动的历史弄得乏味无比。
白先生的写作,有双重身份,一重是文学家,第二重是白崇禧将军的后代。
这双重身份之下的写作,确实可以看出他有自然的情感流露,当然这种情感流露在他的书中还是有节制的。
很多人可能会问,这样的写作会不会偏向主观,从而遮蔽历史所谓“客观性”。
我现在越来越不这么看。
我恰恰觉得,历史作为人文学科的一个部分,历史的主体是人,历史的书写主体也是人,凡人都是有感情的,再客观的历史研究你也很难避免它的所谓主观的一面。
恰恰在一种多样化的、能够充分体现主观感情抒发的各种不同文本历史书写中,我们才能更接近历史的真相,而不是简单地依赖那些所谓客观式的历史描述。
(朱玲整理)
(摘自11月16日《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