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司马迁《货殖列传》中的经济思想司马迁所著的《货殖列传》历来被看作是中国正史中的第一篇经济学专论,全文贯串着司马迁独特而朴实的经济思想,集中反映了司马迁敏锐的社会经济洞察力以及超前的经济思想。
本文总结概括了司马迁在《货殖列传》中体现的四个经济思想,即商业的重要性,市场经济规律的阐述,地域经济思想和致富的方式方法。
关键词:司马迁经济思想货殖列传司马迁所著的《货殖列传》历来被看作是中国正史中的第一篇经济学专论。
钱钟书先生说:“司马迁传《游侠》,已属破格,然尚以传人为主,此篇(《货殖列传》)则全非‘大事记’、‘人物志’,于新史学不啻僻鸿朦矣”全文贯串着司马迁独特而朴实的经济思想,集中反映了司马迁敏锐的社会经济洞察力以及超前的经济思想。
其中许多经济思想在大力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今天,仍然有着很大的借鉴意义。
《太史公自序》中说道:“布衣匹夫之人,不害于政,不妨百姓,取之于时而息财富,智者有采焉。
作《货殖列传》”。
这十分明确地说明了写作《货殖列传》的目的。
即像布衣匹夫这样的平平常常的人,不妨害政令,不妨害百姓,据时买卖增值财富,智者在他们那里可以取得借鉴。
这在市场经济发达的今天并不算什么创新的经济思维,但是这在距今两千多年前的汉代,在“重本抑末”的经济政策下,司马迁的经济思想打破了传统与流行。
他赞扬了从春秋末期至秦汉以来的大货殖家,如范蠡、子贡、白圭、猗顿、卓氏、程郑、孔氏、师氏、任氏等。
并说“智者有采焉”,认为应当向他们学习。
本文仅就《货殖列传》浅谈司马迁的经济思想。
商业的重要地位司马迁认为,利己之心人皆有之,求富求利,追求和满足更多的物质需要是人的本性。
他说:“富者,人之情性,所不学而俱欲者也”。
自有文字记载以来,“耳目欲极声色之好,口欲穷刍豢之味,身安逸乐,而心夸衿势能之荣”等欲望,就一直存在着,它是生来就有的。
人们在欲望的驱使下去追逐利益,是一条永恒的规律,即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指出,“贤人深谋于廊庙,议论朝廷,守信死节隐居岩穴之士设为名高者”不过是为了“归于富厚也”;做官廉洁,那是因为“廉吏久,久更富,廉贾归富”;“壮士在军,攻城先登,陷阵却敌,斩将搴旗,前蒙矢石,不避汤火之难”的目的,是为了能够得到重赏;“在闾巷少年,攻剽椎埋,劫人作奸,掘冢铸币”“不避法禁”“其实皆为财用耳”;“赵女郑姬,设形容”,“目挑心招,出不远千里,不择老少者,奔富厚也”;渔人“犯晨夜,冒霜雪”,猎人“不避猛兽之害”,为的是获得能够满足他人口腹之欲的商品。
一句话,一切“农工商贾畜长,固求富益货也”,人一切活动的动因,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求富求利。
总之,“欲利”是商业产生、发展的根本动因。
(一)商业对国家的重要性太史公说,《周书》上说过“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
”“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
意思是农、工、商、虞这四个方面是人民衣食的来源,是国家的根本。
这四方面若是发展得好,“上则富国,下则富家”。
这充分说明了司马迁主张农、工、商、虞四业并重,反对秦朝以来统治者一贯推行的“重本抑末”政策。
从战国时期的商鞅起,就开始鼓吹“重本抑末”即重农抑商。
这个口号,一直被历代统治者所提倡、所遵行。
在统治者们看来,商人不是劳动者,他们不创造财富,不像那些附着于土地上的顺民那样男耕女织,那样一尺布、一斗米地立竿见影。
长期以来他们被看作是对整个社会有害无益的“蠹虫”。
但是司马迁却认识到农、工、商、虞四业是人类生活的基本经济结构,而商业又是经济结构中最活跃的环节,没有商业就不会有流通,也就不可能促进生产的发展。
他高度赞扬了工商业者们的卓越才能,赞扬他们对国家社会所做的贡献。
在当时,司马迁敢于充分肯定商业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重要作用,公开赞扬那些为国家社会做出贡献而被称为“末业”的人们,这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直到司马迁死后的一千七百多年,顾炎武、黄宗羲等人,才在清朝初期又提出“工商皆本”的口号。
司马迁还认识到了物质的丰富与否,直接关系到人们的道德素质和社会的安定与否。
他认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于有而废于无”。
经济决定着人的精神面貌、人的道德,而不是道德决定经济,这符合存在决定意识的唯物主义的反映论。
“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
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
君子富有了,就能施行恩德;平民富有了,就能好好干活。
他还说“千金之子,不死于市”。
意思是家有千金的人不会去作奸犯科,以身试法。
这更说明了经济对社会治安的作用。
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自然会安心生活,社会也就平稳和谐。
虽然司马迁这样的观点有些机械和偏激。
但是不能否定经济对社会对政治的重要决定作用。
司马迁还通过对范蠡计然之计重振国威、一雪前耻的故事,说明了经济对国家安全和军事的重要性。
越王勾践依计行事十年,“国富,厚赂战士”“遂报强吴”。
(二)商业对个人的重要性司马迁在《货殖列传》中有“素封”之说。
“素封”指的是虽然没有“秩禄之奉,爵邑之入”,但是有“千金之家”,而且“具万者乃于王同乐”的人。
这样的人即使不是贵族,没有贵族的俸禄,却和皇帝一样的富足快乐,所以称之为“素封”。
“素封”之人,在《货殖列传》中即那些商户大贾。
司马迁看到了物质财富的占有,决定着人的社会地位。
权势和地位总是同财富紧密相连的。
《货殖列传》记述了不少这方面的事例。
如孔子的弟子子贡经商以后,“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
夫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
此所谓得势而益彰者乎?”就连孔子的扬名,也是和子贡的财富分不开的。
到了秦和汉初,由于实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商人的社会地位极低。
然而,商人的富有,逐步改变了他们的社会地位。
以畜牧业发财的倮,“秦始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
”还有蜀地靠丹砂致富的寡妇清,“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
秦始皇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
夫倮鄙人牧长,清穷乡寡妇,礼抗万乘,名显天下,岂非以富邪?”所以,只要有钱,“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
岂所谓‘素封’者邪?非也?”以上的事例均说明,司马迁意识到了,商业给一个国家和民众所带来的益处是实际利益,并且是不可或缺的社会组成部分。
不论是从社会稳定还是国家物质财富的积累,还是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来看,商业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对市场经济规律的阐述《货殖列传》中还对市场经济规律进行了简略的陈述。
他意识到价格机制在市场中的自发调节作用。
认为价格是市场供求的晴雨表,社会产品的供不应求或供过于求必然引起价格的上下波动,“论其有余不足,则知贵贱”,“物贱之征贵,贵之征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也就是说,商品价格低时,供给短缺,就会导致价格上涨,从而价格趋高;商品价格高时,就会出现供大于求,导致价格下跌,从而价格趋低,这样价格就可自发地对生产、供求和流通起调节作用,国家不必加以干预。
这与亚当斯密提出的“看不见的手”不谋而合。
这种类似于市场经济的自由经济思想还表现在财富分配方面,主张按照市场机制自动分配利益,“富无经业,货无常主”,在这些领域中通过诚实劳动而致富,都是正当的、合理的,故“贫富之道,莫之予夺,而巧者有余,拙者不足”,“能者辐辏,不肖者瓦解”。
这正是市场经济对社会资源及财富自发调节的具体显现。
区域经济司马迁认为商业的作用在于流通,尤其是地区流通,所以他特别重视地区之间的往来和都会的商业中心作用。
《货殖列传》中提到,西汉已形成了五大经济区域:一是关中经济区。
包括今天的陕西、甘肃和四川。
在这个经济区“自(今陕西陇县南)、雍(陕西凤翔县南)以东至河(黄河)、华(华山),膏壤沃野千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人民“好稼墙,殖五谷”。
交通便利,商人云集。
二是三河经济区。
西汉以河内、河南、河东三郡为三河区。
“昔唐人都河东(指黄河以东的尧都晋阳),殷人都河内(指黄河以北的殷墟),周人都河南(周平王都黄河以南的洛阳)”这个经济区土地面积狭小,人口众多,民风勤俭朴素。
“洛阳东贾齐鲁,南贾梁楚”,交通便利,是中原的商业中心。
三是燕赵经济区。
包括今河北和山西部分地区。
燕、赵“有鱼、盐、枣、粟之饶”,物产丰富。
赵都邯郸和燕都蓟是这一经济区的两大商业城市。
四是齐、鲁、梁、宋经济区。
包括今山东和河南的部分地区。
位于泰山北面的临淄,是齐国故地的商业城市,“人民多文采布帛鱼盐”。
而鲁国故地则“颇有桑麻之业,无林泽之饶,地小人众,好贾趋利,甚于周人”。
鸿沟以东,芒砀以北,至巨野,是梁、宋两国的故地,人民多务农为业,善于储藏备荒。
五是楚、越经济区。
包括现在的长江下游和珠江流域。
司马迁把这一经济区又分为西楚、东楚和南楚。
西楚,从沛郡西至荆州。
这里“地薄,寡于积聚”。
但在楚夏之交界的陈(今河南睢阳),又“通鱼盐之货,其民多贾”。
东楚,包括现在的徐州(彭城)、扬州和苏州地区。
司马迁的区域经济理论虽不成形,但是比德国经济学家约翰•海因里希•冯•杜能著于1826年的《孤立国》中提出的经济地理理论早了一千多年。
致富的方式与方法司马迁虽然在《货殖列传》中一再强调财富的重要性和巨大的作用,但也一再鼓励国家和人民去抛开虚伪的封建道德观去追求利益,但是他认为“本富为上,末富次之,奸富最下”。
他认为靠奸巧,甚至是违法而致富是不可行的。
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还提出他自己认为是正当的致富道路。
他在《货殖列传》中也确实提出了多种致富道路。
他详细地列举了许多事例说明了致富道路是多种多样的,归纳如下:因地制宜,扬长避短。
在二千年前的汉代,司马迁就已经看到了因地制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太公望认识到营丘人民少,土地盐碱化严重,不适宜种粮食,于是让女人去刺绣、做衣服,做一些价值昂贵的奢侈品,如同现在倡导的增加产品附加值,从而提高产品利润,结果齐国的鞋子、帽子、衣服畅销天下,国力强盛,各国不得不敬而畏之。
想人之未想,出奇制胜。
司马迁多次提到要致富必须出奇制胜。
出奇就必然要冒一定的风险。
蜀地的卓氏,舍近求远迁徙到临邟,就是因为他看见临地区土地肥沃而且人民善于交易,容易买卖。
在《货殖列传》的末尾,司马迁列举了大量的例子,说明心诚才能致富。
只要专心致志于一项事业,不管是耍把戏的、卖浆的、掘冢的,都可以致富。
结论综上所述,在《货殖列传》中,司马迁高度赞扬了私人工商业者们的特殊才能,表彰了他们对社会发展所做出的贡献,通过说富论富,鲜明地表达了他的社会政治观点和对社会道德问题的看法。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他的思想中所含有的某种朴素的唯物的因素。
司马迁论货殖,已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与现在的商品经济当然不能同日而语。
但是,司马迁所提出的观点仍然具有特别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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