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中河流意象浅析《长河》是著名作家沈从文的代表作品之一。
小说主要描写湘西下层人民的生活。
在《长河》中,河流是人们生活的场所,也是人们精神生活的寄托之地。
本文从以下几个方面浅析文本中河流这一印象。
一、河流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河流的现实功用)作者在题记中说:“用辰河流域一个小小水码头作背景,就我所熟悉的人事作题材,来写写这个地方一些平凡人物生活上的‘常’与‘变’,以及在两相乘除中所有的哀乐。
”人们生活在辰河两岸,依赖辰河生活,辰河见证了人们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与分分秒秒。
河流是人们交往、出行、进行经济活动的交通媒介。
“他预备过河去看看。
”老水手想把“新生活”到来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好兄弟滕长顺。
“到河边他准备过渡。
”坐船过河是他到对岸的唯一途径。
“既然是个小小水码头,情形也就和其他码头差不多,凡由辰河出口的黔东货物,桐油、木材、烟草、皮革、白蜡、水银、和染布制革必不可少的土靛青、五倍子,以及辰河上游两岸出产的竹,麻,与别的农产物,用船装运下行,花纱布匹、煤油、自来火、海味、白糖、纸烟、和罐头洋货,用船装运上行,多得把船只停靠,在这个地方上‘覆查税’。
”所有的货物都要装到船上,然后借助河流运到市场,才能完成经济活动。
“当地橘子园虽极广大,菜蔬杂粮产量虽相当多,却全由生产者从河码头直接装船,运往下游,不必需另外经由什么庄号上人转手。
”产品生产量稍大的家庭都拥有自己的船只。
船依靠河流而存在。
会长要去看长顺的橘子园,“两个人当真就过河下萝卜溪。
”老水手“知道长顺家卖了一船橘子给镇上商会会长,今天下树,因此赶紧渡河过萝卜溪来帮忙。
”夭夭要到河对岸找老水手满满,“河边本有自己家里一只小船,”不坐它,“反而走到下游一点金沙溪溪口边去。
”夭夭要坐装运蔬菜的船。
即使选择不坐自己家的船,选择借助别人的帮助,但还是得坐船。
纵观全文人们不是开船渡河,一坐就是数月,或是串门到对岸,都必须过河。
河流连接的不仅是河的两岸,更多的连接了两岸人民的生活的两个世界,两个有些许差异的现实世界和没有区别精神世界的世界。
河流是人们工作、玩耍的场所。
男人们在河边将货物装上船、卸下船,“河下滩脚边,有三五只货船上滩,十多个纤夫,伏身在干涸过了的卵石滩上爬行,唉声唉气呼喊喊口号。
”女人下河洗衣、洗菜、淘米,“下河洗菜淘米时,撑船的小伙子眼睛尖利,看见竹园边河坎下女孩子的大辫子像条乌梢蛇,两粒眼珠子黑亮亮的,看动了心,必随口唱几句歌调情。
”船在码头上盘载时,“许多水手都在河滩上笑嘻嘻的和街上妇女谈天”。
男人艰苦耐劳,女人勤劳贤惠,水手能和岸边的人们在短时间内相谈甚欢,全在于本地民风淳朴,人性简单纯净人与人交往没有那么多的目的与心机,所有人都拿出自己的真心,心与心的交换显示出人性中最本质、最美好的品质。
河流为人们提供生活水源、水生食物、动力。
人们在河里洗衣、洗菜、淘米,或许天气炎热时,河边的船工会跳下河去,让清凉的河水洗去一身的臭汗。
萝卜溪有条金沙溪,“背山十里远发源,水源在山洞中”,“水路虽不大,因为长年不断流,水清而急,”人们“就利用环境,筑成一重一重堰坝,将水逐段潴汇起来,利用水潭蓄鱼,利用水力灌田碾米。
”在三四月时,上游多鲫鱼和杨条鱼。
同时也为两岸的土壤增加营养,利于蔬菜种植。
河流对辰河两岸的人民来说,已是司空见惯。
但是人们能够主动的发现和挖掘河流的未开发的潜力,为自己的生活创造便利的条件,这充分的说明当地的人民不仅克俭克勤,而且具有智慧、勇气、创新的能力。
河流充当人们生活中转移关注点的借口和景物观赏的角色。
老水手在河中偶遇夭夭姐妹,便接着夭夭已订婚的理由调笑两姐妹,姐姐脸皮薄,不好意思地“掉过头去看水。
”夭夭也装着没听见,“指点远处水上野鸭子给姊姊瞧。
”老水手问夭夭问题时,夭夭“注意水中漂浮的菜叶”,头不回地回答。
老水手和两姐妹过完渡,下船沿着溪边走,只见“河边下午景色特别明丽,朱叶黄华,满地如锦如绣。
回头看吕家坪市镇,但见嘉树成荫,千家村舍屋瓦上,炊烟四浮,白如乳酪,悬浮在林薄间。
”这整一段向我们展示了黄昏时吕家坪的静谧安详与和谐,更深层的蕴含着人们对当下生活的满足与幸福。
河流与人们密切相关更直接和更重要的体现是河流是人们的经济来源。
“有些人厌倦了地面上的生存,”就建造一只结实的帆船,装备好一切,“邀个帮手,便顺流而下,向下游城市划去。
这个人从此以后就成为‘水上人’,吃鱼,吃虾——吃水上饭。
”河流成为人们另谋生路的首要选择,水上代替陆路成为供养一家人的主要经济来源。
老水手年青时吃水上饭,天灾人祸,一家只剩下他一个人,自此事业也走向下坡路。
他在外过得不如意,十几年后又回到吕家坪,在长顺的帮助下,继续生活。
滕长顺也是吃水上饭的,但他却发了家,还发了人。
长顺不仅在萝卜溪安家落户,还俨然成为村里村外有身份有名望的受人尊敬的名人。
两兄弟境遇的两相对比,更加直接、更加有说服力的说明河流关乎各人的经济状况的好坏,和家庭的美满与否。
河流是人们生死的见证者。
人们沿河而居,生在河边,死在河边。
“两千年来这地方的人民生活情形,虽多少改变了些,人和树,都还依然寄生在沿河两岸土地上,靠土地喂养,在日光雨雪四季交替中,衰老的死去,复入于土,新生的长成,俨然自土中拙起。
”在水上漂泊一辈子的人,临死之前喝一口源自家乡的长流水,“从此以后这个人便与热闹苦难世界离开,消灭了。
”女人出丑的,到河边喝一喝冷水,第二天便也就死去了。
女人丢了人的,族人便将她拖到长潭去沉潭,任其挣扎,也不施救。
喝河水而死、将人沉潭这两种相当于自杀和谋杀的血腥行为不仅说明当时在人们的观念中贞洁是第一重要的,深层次的体现人们愚昧落后的道德观。
而且人们倾向选择把河流当做自己生命的终结者,这就体现了创作的地域特色,吕家坪是个被河流围绕的地方,而作者也是在被河流环绕的故乡成长的。
河流与岸相辅相成,又相去相别,河流与岸可以说是代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河流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岸是受约束的、压抑的,人们在河流中死去,彰显对自由的追求,对岸的分离、丢弃。
二、河流作为贯穿文章的意象的内蕴河流是小说中自然环境的承担者和社会环境的连接者。
“环境描写是衬托人物性格、展示故事情节的重要手段。
小说中人物的活动和事件的发生发展,都不能离开一定的时代、社会和自然的环境。
人物性格的形成和发展,也是受特定环境制约的。
只有充分地描绘环境,才可能具体、真实地揭示出人物活动和矛盾冲突的现实根据。
”小说对具体的生活场景有作细致详尽的描绘。
“记称‘洞庭多橘柚’,柚橘生产地方,实在洞庭湖西南,沅水流域上游各支流,尤以辰河中部最多最少。
树不甚高,终年绿叶浓翠。
仲夏开花,花白而小,香馥醉人。
九月降霜后,缀系在枝头间果实,被严霜侵染,丹朱明黄,耀人眼目,远望但见一片光明。
每当采摘橘子时,沿河小小船埠边,随处可见这种生产品的堆积,恰如一堆堆火焰。
”文中有多处对环境的细致描写,都欲表现当地自然环境的纯净清新。
河流能够起到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作用。
文中老水手与夭夭的在文本时间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河流上。
“河边又来了两个女子”,引出夭夭和她的姐姐,从而叙述老水手和两姐妹的对话,拓宽故事背景,充实故事内容。
队长和师爷在滕长顺那儿没有讨到好处,满腹不满地离开,“想沿河走回去,看看河边景致,散散闷气。
”也正是在这时,队长遇到了在空坪上的夭夭。
这一见,队长就对夭夭起了别的心思。
这个场景创造了一个新的叙事线索,为下文做了铺垫,与下文遥相呼应。
人物间的很多对话是发生在河流上或河流边的,而人物间的很多对话又是关于社会时事变化的。
河流可以说经历了人间沧桑,世事变化。
“自从民国以来,二十年中沅水流域不知经过几十次大小内战,许多人的水上事业,在内战时被拉船,封船,派捐,捉夫的结果,事业全毁了。
”内战时期战争频繁,军队全国各地调动,军队所过之处受损的只有当地村民。
老水手和两个赶路人在河边的坳上谈论“萝卜大王”和“新生活”。
更奇特的是,老水手越过河向远处望,能看见“新生活”。
几人丝毫不在意河流的窥听。
河流可以说是所有村民的精神寄托所在之处。
家乡依河流而布,一个人自打出身以来,在河流的哺育下长大成人。
河流就是故乡。
在外的人,喝到来自家乡之流的水,就像回到家乡一样,用以宽慰自己的思乡之情。
“人在地面上生根的,将肉体寄托在田园生产上,精神寄托在各式各样神明禁忌上,幻想寄托在水面上,忍劳耐苦把日子过下去。
”人们拥有的又是什么样的幻想呢?一身干劲的年青小伙子想创造自己的一番事业,看到村中有人吃水上饭发了家,也想到水上去,闯出一片天地。
年纪稍大的,没有那些个经历和“年富力强的汉子竞争”,“回到水上就只为的是逃避过去生活失败的记忆。
”大多数人将自己的生活的未来之望放于河流,河流担负着他们的希望、憧憬和梦想。
河流象征着生命不止、历史不息。
河流一年四季,分分秒秒,无时无刻不在流淌更新。
从老水手、长顺老一辈的人吃水上饭到长顺的孩子吃水上饭,生命就这样在一辈一辈的传承中继续繁衍发展。
河流见证了几十年间吕家坪的人事变化和来了又去的军队、赶路人,听到了不同性质、不同内容的谈话。
时间随着河流的前进而转动。
历史在时间的变化中被产生。
被创造,且不会停止。
三、河流反映了作者的思想在这里再次提及作者在题记中所说,作者是要“写写这个地方一些平凡人物生活上的‘常’与‘变’”。
作者还说“作品设计注重在将常与变错综,写出‘过去’‘当前’与那个发展中的‘未来’”。
“常”指的是人们内心世界精神世界的守常,“变”指的是外部社会环境的变异。
“‘现代’二字已到了湘西”,出现了新的名词:保长、队长、委员、商会会长、保安团、新生活、革命、化验、显微镜、火车轮船电光灯等,但是这只是“点缀都市文明的奢侈品”,人们能学习的不外乎是抽象的东西。
几十年间,战争发生了几十次。
人口频繁的流动给当地带来了新的思想、新的技术、新的观念。
工厂生产使用机器,橘柚生产,已有接枝选种,在情感上却还是相信每在岁末年初,用糖汁灌溉橘树根株,来年可望味道转甜;关于榨油种种问题,也不相信机器人和机器黄牛办得了,全凭二十年经验才不至于误事,决不是儿戏。
人们仍然相信老办法才能有效。
在老水手和其他人讨论“新生活”时,说到新生活实施情形:走路要向左走,穿戴要整齐等等,一妇人不免惶恐之至,只想着回家把那十四块现洋钱藏好。
农村人狭隘、目光短浅的缺点暴露无疑。
乡下人也不再“两耳不闻窗外事”,开始关注农活之外的世界,一村子里人认为最重大的事情,政治方面是调换县长,军事方面是保安队移防,经济方面是下河桐油花纱价格涨落,除此以外,就俨然天下已更无要紧事情。
但世界既然老在变,变来变去如像十八年的革命,轮到乡下人还只是出钱。
人们完全无法理解和知晓任何政策条令的真正意义。
新体制、新政策的实行易使出现地方特权者,如文中的保安队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