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档之家› 文学文本细读 二十三共9页文档

文学文本细读 二十三共9页文档

文学文本细读二十三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写赛马一段,也是世界文学中精彩的篇章,同样用了快速叙事,这里更有作家结构上的巧心:(弗龙斯基)听到背后"斗士"的蹄声,这样想,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贮满了水的二俄尺宽的沟渠了。

弗龙斯基连望都没有望它,只是急切地想要远远地跑在前面,开始前后拉动着缰绳,使马头合着它的疾速的步子一起一落。

他感觉到牝马在使用它最后的力量了;不单是它的头和肩湿透,而且汗珠一滴滴地浮在它的鬣毛上、头上、尖尖的耳朵上,而它的呼吸是变成急促的剧烈的喘气了。

但是他知道它还有足够的余力跑完剩下的二百丈。

弗龙斯基由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愈益贴近地面,由于运动的特殊的柔软,这才知道了他的牝马是怎样大大地加快了步伐。

它飞越过沟渠,好像全不看在眼下似的。

它像鸟一样飞越过去;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弗龙斯基吃惊地觉察到他没有能够跟上马的动作,他不知道怎么一来,跌坐在马鞍上的时候犯了一个可怕的、不能饶恕的错误。

突然他的位置改变了,他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了。

他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匹栗色马的白蹄就在他旁边闪过,马霍京飞驰过去了。

弗龙斯基一只脚触着了地面,他的牝马向那只脚上倒下去。

他刚来得及抽出了那只脚,它就横倒下来了,痛苦地喘着气,它那细长的、浸满了汗的脖颈极力扭动着想要站起来,但是站不起来,它好像一只被击落了的鸟一样在他脚旁的地面上挣扎。

弗龙斯基做的笨拙动作把它的脊骨折断了。

但是这一点他是很久以后才知道。

那时他只知道马霍京跑过去很远了,而他却一个人蹒跚地站立在泥泞的、不动的地面上,佛洛佛洛躺在他面前喘着气,弯过头来,用它的美丽的眼睛瞪着他。

同学们看,这段文字本身已经是非常出色,欣赏这段描写本身对大家没有太大的困难,但我们只有在看了后文回头来想,才体会到它的更大的妙处。

托尔斯泰是把赛马写完之后,隔了不短的篇幅,再慢慢从头写安娜夫妇来到现场观看。

到那里,不用再写赛马了,只写人们怎样看,安娜怎样看,怎样失态。

而在赛马场面这里,虽然还没有提到安娜,实际上已经包含了安娜的眼光,或者至少给安娜的眼光留下了空间。

可以说,这个场面本来就是为安娜写的,但在正面写的时候,完全不涉及安娜一个字。

安娜的失态,是整个长篇的重头戏,是非常关键的。

她在整个彼得堡上流社会当众暴露了对弗龙斯基的无法掩饰的炽烈的爱情。

她向卡列宁宣布:"我爱他,我是他的情妇,我忍受不了你,我害怕你,我憎恶你…随便你怎样处置我吧。

"为了给那个决定性的转折提供人物的心理依据,赛马必须慢速叙事,很详尽地从容地写出弗龙斯基怎样跌下马来。

后面,读者就能够读懂安娜观看赛马时的心态、神情,能够理解她的每一秒钟都在变化的反应。

托尔斯泰那样细写赛马,不是要读者去为弗龙斯基的安全担忧,而是要安娜为他担忧,更是要读者看到安娜的担忧、惊恐,从那个有沙皇在场和大臣、贵妇云集的场合安娜不顾一切地一心挂在弗龙斯基身上,写出她爱情的炽烈和真诚。

第四种,变速叙事。

其实,就一篇、一部小说而言,叙事速度极少从头到尾始终一样,总是有时等时,有时慢速,有时快速。

这里要说的变速则是指,在有限的篇幅里,在场面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叙事速度明显地、急剧地变化,并以此造成特殊效果。

美国作家爱伦·坡,被称为侦探推理小说之父,有神秘主义倾向,他说自己的特点是:"将滑稽提升成怪诞,将可怕发展到恐怖,将机智夸大为嘲讽,将奇怪延伸至诡谲神秘。

"在他那些悬疑小说里,经常使用变速叙事,例如,《泄密的心》,是写一个神经病患者杀人:我害死老头前一个礼拜中,对他倒是空前体贴。

天天晚上,半夜光景,我把他门锁一扭,打了开来--啊,真是悄无声息!房门掀开条缝,刚好探进脑袋,就拿盏牛眼灯塞进门缝,灯上遮得严严实实,无缝无隙,连一丝灯光都漏不出,接着头再伸进去。

啊,您要瞅见我多么巧妙的探进头去,包管失声大笑!我慢慢探着头,一寸一寸的慢慢伸进门,免得惊醒老头。

花了个把钟头,整个脑袋才探进门缝里,恰好看见他躺在床上。

哈!--难道疯子有这么聪明?我头一伸进房里,就小心翼翼--啊,真是万分小心--小心的打开灯上活门,因为铰链吱轧响呢--我将活门掀开条缝,细细一道灯光刚好射在鹰眼上。

这样一连干了整整七夜,天天晚上都恰正在半夜时分,可老见那只眼闭着;就无从下手,因为招我生气的不是老头本人,是他那只"鹰眼"。

…到了第八天晚上,我比往日还要小心的打开房门。

就是表上长针走起来也要快得多呢。

那天晚上,我才破题儿头一遭认清自己本领有多高强,头脑有多聪明。

心头那分得意简直按捺不住。

倒想想看,我就在房外,一寸一寸打开门,可这种秘密举动和阴谋诡计,他连做梦都没想到。

想到这儿,我禁不住扑哧一笑;大概他听到了;因为他仿佛大吃一惊,突然翻了个身。

这下您总以为我回去了吧--才没呢。

他生怕强盗抢,百叶窗关得严严实实,房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知道他看不见门缝,就照旧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推开门。

我刚探进头,正要动手掀开灯上活门,大拇指在铁皮扣上一滑,老头霍的坐起身,破口嚷道:"谁?"我顿时不动,也没作声。

整整一个钟头,就是纹丝不动,可也没听到他躺下。

他照旧坐在床上,侧耳静听;正跟我天天晚上,倾听墙里报死虫的叫声一般。

不久,耳边听到微微一声哼,我知道只有吓得没命才这么哼一声。

既不是呻吟,也不是悲叹--才不是呢!--没逢吓得魂飞魄散,心底里才憋不住这么低低一声。

这我倒听惯了。

不知多少个晚上,恰正在半夜时分,四下里万籁无声,我总是毛骨悚然,心坎里不由涌起这声呻吟,激荡出阴森森的回响,就此更加害怕了。

刚才说过,这早就听惯了。

我知道老头怎么股心情,虽然暗自好笑,可还是同情他。

我知道他乍听到微微一声响,在床上翻过身,就一直睁着眼躺着;心里愈来愈怕;拼命当作是场虚惊,可总是办不到。

他一直自言自语:"不过是烟囱里的风声罢了--只是耗子穿过罢了。

"或者说:"只不过是蛐蛐叫了一声罢了。

"对,他老是这么东猜西想,聊以自慰;可也明白这全是枉费心机。

这全是枉费心机;因为眼前死神就要来临,大模大样走着,一步步逼近,找上他这冤鬼。

正是那看不见面目的死神,惹得他心里凄凄凉凉,才觉得我的脑袋在房里,看虽没看到,听也没听见。

我沉住气,等了好久,既然没听到他躺下,就决定将灯掀开条小缝,极小,极小的一道缝。

我动手掀开灯上活门--您可想不出,有多鬼鬼祟祟,鬼鬼祟祟--一点一点掀开,缝里终于射出蒙蒙一线光,象游丝,照在鹰眼上。

那只眼睁着呢,睁得老大,老大;我愈看愈火。

我看得一清二楚--整个眼睛只是一团暗蓝,蒙着层怕人的薄膜,吓得我心惊胆战;可是,老头的脸庞和身体却都看不见:因为鬼使神差似的,灯光恰正射在那鬼地方。

这里是突出杀人者的时间知觉,或者说是心理时间,而不是按照实际的时间流逝速度去写。

他偷偷进入被害人的房间,感觉自己的行动比钟表上的秒针还要慢,他一寸一寸地悄悄推开房门,一步一步试探着往里面走,这是慢速叙事,把作案的过程用慢镜头放给读者看,制造出十分紧张的气氛来。

到底是他把人杀了,还是他被发现,被别人抓住,读者提心吊胆地等待下文。

因为有一点响动,被害人惊醒坐起来,他只好一动不动站住,站一个小时,这就一句带过,用快速叙事。

时快时慢加强了诡异恐怖的气氛。

除了控制叙事速度以外,还有就是安排叙事顺序。

热奈特说,从中间开始,接着是解释性的回顾,这是史诗的基本手法。

契诃夫讲他的短篇写作的经验,也说要多从事件的中间写起。

既然从中间写起,倒叙、插叙和预叙,都会被经常地用到。

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最开头是:"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第一句就是预叙,这种写法被不少作家所模仿。

至于插叙、倒叙,那是同学们所熟悉的。

还有叙事频率,指的是相同的事件在同一个文本中被叙述的次数,由此构成的艺术处理的方式。

有:把发生过一次的事件讲述一次,把发生过一次的事件讲述若干次,把发生过若干次的事件讲述若干次,把发生过若干次的事件讲述一次,这四种频率关系类型。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参看热奈特《叙事话语》"频率"那一部分[1],我这里就不再举例详细说明。

3,话语模式。

小说与诗歌、散文一样,作为语言艺术都应该讲究修辞造句。

不同的是,小说需要两套语言,一是叙述语言,一是人物语言。

这两套语言的言说主体不一样,因此,应该有不同的风格。

对于人物语言,传统的小说理论首先注重的是,它与人物性格的切合。

金圣叹说,"《水浒》所叙,叙一百八人,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状,人有其声口。

""声口",就是符合人物身份、职业、文化程度的个性化的语言风格。

不仅如此,有一点同学一定不要忽视,那就是:叙述语言的受话人是读者,他是给读者讲说故事;人物语言的受话人却不是读者,人物的话语并不是直接对着读者说,而是对着小说里的某个或者某些人说的,是在一定的情境下说的。

对不同的人说话,在不同的情境中说话,语气、风格会有各种差别,小说家也应该把这些差别表现出来。

金圣叹提出《水浒》人物语言中有所谓"不完句法",胡适在《水浒传考证》中对此给以嘲笑。

依我看,胡适是不对的,金圣叹是对的。

《水浒》中"鲁智深火烧瓦官寺"一回的"不完句法",是金圣叹对古本作了修改而产生的。

鲁智深闯进瓦官寺后院,"生铁佛"崔道成因为正在喝酒,手里没有任何武器,怕吃眼前亏,便陪小心,以下是他们的对话:智深提着禅杖道:"你这两个如何把寺来废了?"那和尚便道:"师兄请坐,听小僧…"智深睁着眼道:"你说,你说!""…说,在先敝寺十分好去处…"[2]把崔道成一句完整的话拆开,变成两截,中间被鲁智深打断。

"急切里两个人一齐说话,须不是一个说完了又一个说,必要一笔夹写出来"。

就崔道成说的话看,一句话没有说完,是不完句法。

就两个人的对话看,先写崔道成的半句,再写鲁智深的话,又再写崔道成下半句,叫做夹叙法。

在没有标点符号的古代,能想到用这种方法表现两个人说话的不同语气,两个人说话时间的重叠交错,证明金圣叹已经很清楚,人物语言要用特别的句式来表现,与叙述语言有不同的要求。

在鲁迅的《祝福》里,四婶和卫老婆子的对话,和这有些类似:(祥林嫂的婆婆抓她回去,早已把她许给了贺老六)"…也就装在花轿里抬去了。

""阿呀!这样的婆婆!…"四婶惊奇的说。

"阿呀,我的太太!你真是大户人家的太太的话。

相关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