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词+名词”中的动词重叠情况及其进入“把字句”的条件限制一、动词重叠谈到动词重叠,首先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是:哪些动词可以重叠,哪些动词不能重叠,即动词重叠的条件限制是什么,目前比较一致的看法是:动词表示的动作是可以反复进行的,表示的动作是动作者主观上可以控制的。
这其中单音节动词重叠的较多,而且多是主体能控制的动作动词。
非动作动词(是、为),存现动词(在、具有),心理动词(希望、爱),能愿动词(要、愿望),趋向动词(上、上来),有结果意义的动词(看见、到)一般不能重叠,本文以主体能控制的单音节动词为例来说明问题。
二、动词重叠的形式关于什么是动词重叠,各语法学家的看法并不一致,主要有三种意见“第一,仅限于AA 式,包括ABAB式(李人鉴1964);第二,包括AA、A一A、A了A、A了一A四种(范方连1964)刘月华(1984);第三,除了AA、A一A、A了A,A了一A外,还包括A着A 和AABB六种常敬宇(1996)李宇明(1996)” ①本文的重点不是讨论什么形式才算是动词重叠,所以我们对上面的问题暂置不论,但是从上面可以看出,不管语法学家怎么争论,他们是对于vv是典型的动词重叠式是没有疑义的,本文就是要以可重叠的单音节动词(v)的重叠式(vv)为研究说明的对象的。
三、动词重叠的语法意义朱德熙先生说“我们认为,动词重叠的基本意义是减少动量,并非单指动作的轻重,也不是指动作反复次数的多少” ②杨平说“动词重叠式的基本意义是减少动量,包括动作时间的长短、次数的多少、力量的轻重、社会价值的高低等” ③谈到动词重叠的语法意义,学术界的看法也不一致,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第一,表示动作反复多次(王还,祝敏彻);第二,表示动作轻微,量少(王力,丁声树);第三,表尝试的意义(赵元任,吕叔湘);第四,表示委婉的语气;第五,表示轻松、随便的意味(赵新);第六,刘月华同志认为:动词重叠的基本语法意义是表示动作持续的时间短或进行的次数少,而像上面的一些看法即认为动词重叠有时有尝试义,有时有轻松、悠闲的意味,有时表示委婉的语气。
这些都是在不同的情况下动词重叠所具有的与其基本语法意义相联系的不同功能的表达。
上面的关于动词重叠意义的六种观点指的是包括v一v,v了一v,v了v在内的动词重叠的意义而不仅仅是(v)的重叠式(vv)的意义。
本文在独立思考并在参考以上观点的基础上认为:(v)的重叠式(vv )主要表达的是一种轻松、随便的意味,并认为:可重叠的单音节动词在与不同的名词组合时有时可说有时不可说的主要原因在于动词重叠的这种轻松、随便的意味和与之组合的名词的语义特征有时相容有时排斥的缘故。
下面将举例具体说明。
1、买买东西——买买东西※买房子——买买房子※买车——买买车穿穿线——穿穿线※穿衣服——穿穿衣服生生豆芽——生生豆芽※生孩子——生生孩子我们可以说:买买东西,穿穿线,生生豆芽,但是却不能说:买买房子,买买车,穿穿衣服,生生孩子。
什么原因呢,这和动词重叠后的意义有关,动词重叠后表示一种轻松、随便的意味,而买房子,买车都是人生活中的大事,一般情况下要花费人生的大部分积蓄,不是件随便轻松的事情;再说穿衣,自从人类有了文明以后,穿衣就具有了某种文化内涵在里面,在任何公共场合,穿衣都是必须的最基本的礼貌要求,是件相当严肃的事情,我们只在童话中看到过不穿衣服的皇帝在公共场合露面(安徒生《皇帝的新装》),但在我们现实生活中是决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所以穿衣对我们来讲是必须的而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生育对整个人类来说是物种繁衍所必须的,而对于母亲来说生育的过程是十分艰辛和痛苦的,绝不是件轻松随便的事情。
所以上面所述都与轻松、随便的意味不符,也就不能用动词重叠式,相对来讲,买东西,穿线,生豆芽则是日常生活中很轻松随便的事情了。
2 、一般情况下我们是可以说:吃吃饭,喝喝水,睡睡觉的,也许有人要问,同是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为什么上面的动词不能重叠而吃饭,喝水,睡觉,就可以重叠使用呢?人不能不吃饭,不能不喝水,也不能不睡觉,这不也是很严肃的话题吗?其实它们和上面的买房子,穿衣服,生孩子是不一样的。
因为,吃饭,喝水,睡觉的一次性动量可多可少,吃一次饭可多吃也可少吃,喝一次水可多喝可少喝,睡一次觉可时间长也可时间短,这种可控制的因素本身就含有一种随便的语气在里面。
而相对来讲,买房子,穿衣服,生孩子,则不可分,动作只能一次性完成:买房子就要一次性买完而不能今天买一点明天买一点;穿衣服也只能一次性穿好而不能一次穿一半;生育孩子更是如此,只能一次性的完成。
这种强迫的意味和一次性完成而无重复可能的限制也决定了它们不能和轻松、随便的重叠词联合使用。
从另一个角度讲,吃喝随着社会的发展,逐渐有一种文化内涵包蕴在里面。
去饭馆吃吃饭,去茶座喝喝茶不是一定饿了,渴了才去的,而是已经成为放松、休闲、随便的代名词,这也是它们之所以能重叠的原因。
所以二者是不同的。
3、还有一些词例如:放放水——放放水跳跳水——跳跳水※放火——放放火※跳河——跳跳河玩玩牌——玩玩牌吸吸烟——吸吸烟 ※玩火——玩玩火※吸鸦片——吸吸鸦片喝喝水——喝喝水杀杀鸡——杀杀鸡※喝药——喝喝药※杀人——杀杀人“放放火,玩玩火,喝喝药”之所以不能说,本文认为:在人体与世界相互作用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这样的经验认知,对于人来讲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而杀人放火,玩火(自焚)是会直接威胁到人的生命的;跳河则会让人直接和自杀联系在一起;喝药也是如此,通常让人联想到自杀,比如我们生病了,吃的药即使是汤药,我们也不说喝药,而是要么说吃药,要么说喝“汤”药的原因所在了;而吸食鸦片则往往让人和精神萎靡、颓废不振,如行尸走肉般活在世界上联系起来;杀人更是如此,是要偿命,要追究法律责任的,所以这些都不是也不可能是轻松、随便、儿戏的事情,因此象这种与名词组合后带有致命性后果的动词一般也不能重叠,而相对来说,放水,玩牌,喝水,跳水,吸烟,杀鸡则是日常生活中经常发生的事情了,所以可以重叠使用表达一种轻松、休闲、随便的意味。
4、单音节动词重叠表达一种轻松、休闲、随便的意味,那么一些需要人费力去做而非轻松能完成的事情也就不能用单音节动词重叠去表达,否则就会传达出另外的一种意味来。
例如:考大学不是轻松的事情,而考好大学更是如此,所以考考大学要么不能说,如果说出来就传达了一种尝试不确定的意思,而不是要表达轻松、休闲的意思了。
5、还有一种情况:要维持人类社会的稳定,促进社会的进步和发展,使每个人有更好的发展,必须制定出一些基本的道德及行为规范,并在最大程度上确保每个人去遵守。
所以沈家煊认为“对一些人们普遍认同的成文的或者不成文的基本道德和行为规则,人们就有一种大众认同心理,我们必须去遵守才会得到人们的认可” ④所以生活中我们会对人的言、谈、举、止形成一种心理期待,(虽然有时这种心理期待不一定是明显意识到的)如果违反了人们的心理期待,则会表达出一种不被大众认可的意味,也就不能是轻松、随便的意思,所以也就不能用动词重叠了。
例如:打架——※打打架骂人——※骂骂人撒谎——※撒撒谎离婚——※离离婚四、进入把字句的重叠动词及名词的限制条件能进入把字句的光杆动词一定要重叠,但并非能重叠的动词与名词组合一定能进入把字句,那么把字句有什么特点?把字句对进入其中的名词、及名词与动词的关系有什么限制呢?对把字句的特点的认识经历了一个比较长的过程,最早是黎锦熙首创的“提宾说”,后来王力先生提出“处置说”,再后来邵敬敏先生在《把字句及其变换式》中指出:“把字句本身由于其中动作或某中原因,使把的宾语,全句主语或整个事件获得某种结果,或使动作达到某种状态,简称之为致果或致态”来说明把字句本身的致使意义。
关于把的宾语,吕叔湘先生认为:把后宾语必须是“有定”的,对于动词的限制,他提出“行为动词说”动词要有一定的动作性。
其他学者有不同的看法,王还认为:把后的宾语有三种性质,表确指的,专指的,泛指的,王力先生认为:进入把字句的动词要有处置义。
本文认为:“宾语有定说”值得商榷,因为关于“有定”的定义本身就很模糊,没有一个具体的可操作的标准,有时会遇到一些不必要的争论。
而且有的时候把后的宾语不一定是有定的,例如:这儿这么脏,把人熏也熏病了。
这其中的人就不是有定的。
本文认为,“把”后的宾语应该可看成是具体的能单说的自由语素较为妥当。
那么能进入把字句的单音节动词到底有什么样的条件限制呢,这和把字句本身的特点有关,本文同意邵敬敏先生的“把字句”有致果、致态等致使义的说法,在此前提下,通过举例论证,得出一些看法和结论。
1、喂马——喂喂马——把马喂喂扫地——扫扫地——把地扫扫洗菜——洗洗菜——把菜洗洗看书——看看书——把书看看做作业——做做作业——把作业做做打麦子——打打麦子——把麦子打打2、跑步——跑跑步——※把步跑跑走路——走走路——※把路走走洗澡——洗洗澡——※把澡洗洗理发——理理发——※把发理理学习——学学习——※把习学学为什么1中的把字句能成立,2中的把字句就不成立呢,通过对比分析我们发现:1中把后的名词都是能单说的自由语素,而2中的名词都不能单说,所以不能进入把字句,所以把字句对把后宾语的一个条件限制是,名词必须是能单说的自由语素3、那么是不是只要名词是能单说的自由语素,并能与某些动词重叠就能进入把字句呢?我们来看下面的例子:踢球——踢踢球——※把球踢踢打球——打打球——※把球打打玩牌——玩玩牌——※把牌玩玩赛车——赛赛车——※把车赛赛逛街——逛逛街——※把街逛逛聊天——聊聊天——※把天聊聊看孩子——看看孩子——※把孩子看看睡沙发——睡睡沙发——※把沙发睡睡3把字句中“把”后的名词都是自由语素,都可以单说,但是都不能进入把字句,这是为什么呢,看来进入把字句还有其它的一些条件限制。
我们知道因为把字句的特点是有某种“致使或致态”的致使义,所以进入把字句中的名词与重叠动词组合以后要能产生某种预期的结果,或者至少要发生某种变化。
1中的把字句之所以成立,除了“把”后的宾语为能单说的自由语素名词外,还因为名词与重叠动词组合以后会产生某种明确的预期的结果,或者至少发生了某种变化,也就是说动词重叠后与名词组合到一起要暗含某种预期的结果。
例如:喂喂马——马吃饱了(至少不象原来那么饿了),扫扫地——地干净了(至少比没扫之前干净了),洗洗菜——菜洗干净了(至少比没洗前干净了),做做作业——作业做完了(至少做了一些),打打麦子——麦子打完了(至少打了一些)。
与此相比3中踢踢球或打打球并没有明确能把球怎么样,不会产生某种明确的预期结果也不会发生某种变化,同样玩玩牌,赛赛车,逛逛街都不会使“牌、车、街”发生什么预期的变化或结果,不符合把字句的要求,因此也就不能进入把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