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小说中的自喻者形象[提纲]一、序论二、本论〈一〉鲁迅的经历和思想简介〈二〉鲁迅小说中的自喻者形象分析1、明显的自况者1)《端午节》2)《在酒楼上》3)《孤独者》4)《故乡》2、可信任的主人公1)《幸福的家庭》、《伤逝》和《离婚》2)其他作品三、结论鲁迅小说中的自喻者形象冯玖君答辩号2003070225山西省阳泉市平定巨城中学邮编 045204 [摘要]: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
⑴鲁迅的一部分小说,以绍兴社会的一角为背景,将个人经历和情感作为素材,表达了鲁迅一段时期苦闷的心情,抒发了他极其个人化的“鬼气”,道出了他不愿直说的一些隐情。
与此同时,也表达了他用文学改造国人运命的深入思考。
这些作品,分散分布于《呐喊》、《彷徨》两部小说集当中。
既包括《端午节》、《在酒楼上》、《孤独者》、《故乡》等明显表达作者当时心情的作品,也包括《幸福的家庭》、《伤逝》、《离婚》等影射鲁迅及其家庭境况的作品。
本文即从这个侧面出发,研究鲁迅的思想和创作行为。
[关键词]:自喻者鬼气自况者[正文]一、序论细读鲁迅的小说,尤其是《呐喊》、《彷徨》两集中的几篇作品,笔者发现在许多作品中的形象身上,都投射着鲁迅本人的影子——从经历到思想情感中都有,笔者称之为“自喻者”形象。
正如与鲁迅同时期留学日本的郁达夫先生所言:“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
⑵本文即从作品出发,探讨鲁迅小说与他本人的联系。
二、本论〈一〉鲁迅的经历和思想简介一个人的行为是和他的经历思想密不可分的。
这里就简要介绍一下与本文有关的鲁迅经历和思想发展过程。
鲁迅从小接受的是传统的私塾教育,深切地感受到它对儿童的心灵摧残。
同时,他看到农民终生受着各种压迫,便萌发了为农民歌唱的思想。
由于家庭中祖父因受贿而被捕下狱,继而父亲又得了肺病,鲁迅有四年多时间几乎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看尽了世人的白眼,心中留下了孤独者的深深烙印。
在江南水师学堂和矿务学堂读书期间,鲁迅几乎没有学到什么知识,却广泛接触了包括赫胥黎著、严复译的《天演论》在内的大量书籍,思想得到了不断丰富。
在日本的七八年间,鲁迅两次移地。
先是以为发展医学可以救国,便入籍仙台医学门学校。
但霉菌学课间的“电影事件”又让鲁迅深感医学的无用,身体再健壮还不是只能充当社会的看客。
所以,鲁迅毅然决定弃医从文,确立了“改良人生”“立人”的文学创作人生目标。
1909年回国后,鲁迅从事教育工作十余年。
现实生活的不断碰壁,使他感到无比沮丧和寂寞,认为唯有黑暗和虚无为实有。
同时,鲁迅心底也始终怀有希望,因而在作品中渗透着一种,“绝望反抗”的精神。
他写信对朋友说:“我自己总觉得我的灵魂里有毒气和鬼气,我极憎恶他,想除去,却不能。
”⑶他还提出了“中间物”⑷和“铁屋子”思想,⑸让自己去充当“改革文章的不三不四的作者”⑹他在绝望中提出希望,作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新文化启蒙者,一个喊醒“铁屋子”里沉睡的人的思想先躯者。
谈到经历,不能不说鲁迅的几次回乡省亲。
因为在许多作品中,鲁迅都谈到故乡及其乡人。
据《鲁迅全集》⑺中记载,在鲁迅离开绍兴山会初级师范,到南京教育部任佥事职之后,1912年至1919年间,鲁迅共回绍兴四次,其中1912年4月为安顿家事,1913年6月上旬至8月上旬,以及1916年12月至次年1月为两次省亲,1919年12月1日到29日,为返回绍兴举家北迁至北京。
这几次回乡,为鲁迅的创作活动积累了许多素材。
由此而形成的作品中,产生了许多自喻者形象,其中,有的以自己人生经历或心路历程为侧重点,笔者称之为“明显的自况者”;有的则是掺杂着作者的某些生活细节,又添进了一些虚构的成分,笔者谓之“可信任的主人公”。
〈二〉、鲁迅小说中的自喻者形象分析1、明显的自况者鲁迅在谈到作家的取人的模特儿时就说:“言谈举动,不必说了,连微细的癖性,衣服的式样,也不加改变。
”⑻在鲁迅的意识中,文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向来说十分清楚。
在他的头脑中,同时有两个声音对他发号施令:一个要他用创作传播启蒙思想,一个则要他宣泄自己的人生苦闷。
他自己早已将这两个声音的轻重份量,掂得一清二楚。
到了二十年代中期,他的心理天平愈向后者倾斜。
他自己在翻译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后,热烈赞颂这本书的基本思想,认为“生命力受了压抑而生的苦闷懊恼乃是文艺的根柢。
”⑼这就充分说明了鲁迅的思想苦闷程度。
他还说过,创作有时只要一个人看便满足了:好友、爱人。
这里的“一个人”,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一个人,还能解释为谁呢?1914年,鲁迅与朋友闲谈,连声称赞美吴敬梓的《儒林外史》时说:“我总想把绍兴社会黑暗的一角写出来,可惜不能像吴氏那样写五河县风俗一般的深刻……不能写整的,我就检一点来写。
”⑽事实上,他的小说同时执行了他的两个指令:宣泄自我和传播先进思想。
既实现了他用文艺改良人生的理想,表现了绍兴社会的现实,也包含了他自己,体现了他深刻的自我剖析,表明了他极其个人化的一些隐情。
这种情况,无论是《端午节》、《在酒楼上》、还是《孤独者》、《故乡》中,都能清晰地看出来。
〈1〉《端午节》创作于1922年夏天的《端午节》,鲁迅已经开始正面描写自己了。
主人公方玄绰,在某部做官,还在学校里兼课,曾经给教师们向政府要过工资,当过学校校长,常常给杂志写一些文章,家中则有沉闷的夫妻生活,等等,都与作者颇为相似。
作者只是另加了一句“有几个读书的孩子”,以此苦诉读者主人公不是作者本人。
这里有一点。
说明:有一段时间,鲁迅的朋友给他起绰号,就是叫方老五。
这里的“方”姓,可以想到与作品中的方玄绰的联系。
方玄绰有一套理论是“差不多”论,对什么事情都随随便便;而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鲁迅许多小说中都有许多“似乎”、“也许”、“仿佛”、“大抵”、“大约”、“确乎”、“末必”等表示不确定意义的词语。
二者有相同之处。
我们可以看作这是鲁迅的一种创作风格,语言特点,也可以理解为与“差不多”论一致的对社会的一种故意糊认识态度。
当然,我们不能说方玄绰就是鲁迅,但方玄绰的生活状况,却正是鲁迅为自己设计的一种可能遭遇的情形。
不过,鲁迅又没有完全照着生活和镜子完全刻画和分析自己。
为了小说的情节和设主题需要,他一面从自己身上取材(如上所述),一面又把这些素材,用一种近乎戏谑的手法,夸张那些带有自剖性质的情节,再掺杂一些演译和变形的成分。
使读者感觉到是一步步走进了小说,而不是一步步走近鲁迅本人。
可是,他的叙述笔调又让人感到不自然。
这种笔调,有些揶揄,又有些遮掩,有时候像在讽刺,有时又不免流露出同情。
这就是鲁迅对作品中的自己的态度,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怜。
如果把这一篇与稍后写下的《幸福的家庭》笔法比教,读者就可感到,作者毕竟不能像别人对待他一样的从容自如,描写中总会带有自己的情绪。
〈2〉、《在酒楼上》在《祝福》写出后仅十天,鲁迅的《在酒楼上》就写成了。
我想,这两篇小说与1919年府鲁迅的回乡搬家有直接的联系。
至少,回乡的经历给了他创作素材,鲁迅还想借这两篇小说写出自己的回乡感受,以此进行更加深入地进行自我剖析和情感释放。
“我”重返故乡,在几番访友无果之后,却在酒楼上巧遇昔日同窗、朋友兼同事吕纬甫。
这是何等的巧合。
先前“敏捷精悍”,曾和“我”同去城隍庙里拔神像的胡子,和别人议论改革中国的方法,竟至于打起来的“他”,现在却行动迂缓,神情颓唐,一副潦倒相。
他奉母之命回来给小兄弟迁坟,明明找不到骨殖,却将原葬处的土胡乱捡一些装进新棺材,煞有介事地迁走,掩埋;又受母亲之托,给原先邻居家的顺故送两朵剪绒花,可这姑娘已经病死,他就将花随便送人,却打算回去骗母亲说“阿顺喜欢得不得了。
”这与原先的吕纬甫,无论行动还是态度都改变许多,简直判若两人。
他甚至甘愿给富家子弟教授诸如《孟子》《女儿经》之类宣传封建礼教,缚束儿童身心的书。
这样一个吕纬甫,作者写他有何用意?与作者有什么关系?关键之处还在于吕纬甫这个人物彼身上有作者的历史。
回乡给小兄弟迁坟一事,鲁迅确实给四弟迁过故;顺姑的病死,也是鲁迅亲眼所见。
所以说,这一篇鲁迅把自己写进小说,拿自己的情况作为素材,就是要表达自己内心的压抑之感,重新认识自己。
我们再细看作品:吕纬甫与我谈话时,是一手擎着烟卷,这与鲁迅的习惯相同。
对“我”似笑非笑地说:“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是蝇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很可笑,也可怜。
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你似乎还有些期望我,这使我很感激然而也使我很不安”。
这里的“小圈子”,即指鲁迅在绍兴长大,到南京、日本等地呆了一段时间以后,又返回了绍兴城老家。
这些话,只有鲁迅才会说。
至于他所讲的,一看见别人对自己怀有希望,便深觉不安的心情,是鲁迅在公开场合表示过的。
“飞了一圈又停回原处”的人生概括,也是他对自己用过多次的比喻。
他那看穿了一切价值,只顾自己苦苦过活的虚无感,不就是吕纬甫的随随便便吗?确实,倘若鲁迅真的顺着原先虚无感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多半就会和吕纬甫成为同路。
从这个意义上说,《在酒楼上》正是作者对自己内心“鬼气”的一次专注的描述,主人公的精神历程,正是他从那“鬼气”的某一面概括出来的。
而外貌呢,“一手擎着烟卷”,“乱逢的须发”,“苍白的长方脸”、“又浓又黑的眉毛底下的眼睛”,简直是鲁迅在对着镜子或照片画自己了。
整个小说都依“我”的视线展开,一面是“我”眼中的吕纬甫,另一面是“我”对吕纬甫的评价。
小说从头到尾,这两部分都交织在一起。
因此,“我”的形象肯定会影响吕纬甫的故事。
因为“我”总是夹在中间,破坏读者与主人公的情绪共鸣。
看得出来,作者很看重这个配角兼叙述者,为了让“我”一直在场,作者不惜设计那样一个呆板的叙述结构,设计这个陪衬人物。
而整篇小说的核心部分,都是由吕纬甫在酒楼上滔滔不绝、自言自语地发表长篇大论,这一部分简直成了吕纬甫的独白。
那么,作者设计“我”来听吕纬甫讲故事,还是想驱除内心的“鬼气”抒以内心的苦闷。
再看结尾,作者确实达到了这样的目的,“我独自走着……倒觉得爽快些。
”而且为了欺骗读者,他同样做了一个“小聪明”:“我们一同走出店门,他所住的旅馆和我的方向正好相反,就在门口分别了。
”这是明确告诉自己要和作品中的主人公一定要划清界限,走出内心“鬼气”世界,使自己思想得到解脱。
从这篇小说可以看出,鲁迅对自己的内心已经全面开战,他要用小说来战胜内心自我。
〈3〉《孤独者》《在酒楼上》完成后一年半,《孤独者》也完稿了。
由这篇小说我们看出,鲁迅的思想战争并未如愿结束。
这一次,作者笔下的魏连殳,比起吕纬甫来更像他本人。
首先是相貌:“一个短小削瘦的人,长方脸,蓬松的头发和浓黑的须发占了一脸的小半,只见两眼在黑气里发光”,这与他在绍兴教书的一模一样。
其次是性格:“对人总是爱理不理的,却常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常说家庭应该破坏,一领薪水却一定立即寄给他的祖母,”还“常常发表文章”“发些没有顾忌的议论”,这里若将祖母换成母亲,又不者是他自己的事了吗?再次是思想:魏连殳先是相信“孩子总是好的,他们全是天真”,结果却被天真的孩子仇视了,于是生出幻灭和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