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李贺诗歌的艺术特色【摘要】继孟郊、韩愈之后,元和诗坛又出现一位天才的诗人,世称“诗鬼”的李贺,英年早逝的他创作了一批具有较高艺术成就的审美价值的诗歌,是诗歌苑囿中一朵奇葩。
李贺的诗在语言、构思、主题的表现等方面都惊人耳目,借助外在的语言来折射他苦楚的心,所以他用诗篇并在其中以丰富的想象展示他远大理想抱负的一面,更深层次的反映他多舛的命运与建功立业的欲望之间的猛烈碰撞,这使他的诗具有了历久不衰的魅力。
【关键词】悲冷语言;鬼魅世界;奇特想像;两重性格李贺(790—816),字长吉,唐时河南昌谷(今宜阳)人。
出身于一个没落的皇室后裔的家庭,少年时才能出众,以远大自期,但由于封建礼教的限制,不能应进士试,只做了一个职掌祭祀的小官奉礼郎,死时27岁。
政治的腐朽、卑微的官职乃至孱弱多病的身体都给这位富于幻想、热情冲动、渴望实现远大抱负的青年以沉重的打击,而其独有的早熟敏感的心理又令他比常人加倍的品尝到了人生的苦涩,在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中,在强大生活的重压下,他的作品熔铸了种种早衰的症状和心理,便形成了独特的“长吉体”诗风。
但毋庸置疑,李贺是一个很富有创造性的诗人。
在短短的27年的生涯中,李贺将其卓荦的才华和全部精力投入到了诗歌的创作上,“骑驴觅诗,苦吟成性,呕心沥血,废寝忘食”(李商隐《李长吉小传》),把作诗视为生命所系。
这一方面导致他对社会不能有较深刻的理性认识,而时时耽于幻想;另一方面则是他的诗歌融入了极为浓郁的伤感情绪和幽僻怪诞的个性特征,表现重点也从韩愈的粗犷豪横、孟郊的冷峭枯寂转向对主题心灵的权利开掘和虚幻意向的巧妙营造,由此形成了与韩孟颇有差异的凄艳诡激的诗风,为诗歌开辟了一个新的天地。
李贺诗歌有较高的艺术成就和审美价值,具有历史不衰的魅力。
在此,我主要就其艺术特色作一些粗浅的研究。
一、悲冷凄苦的语言奇特的语言营造悲冷的氛围是李贺诗歌最为成功的因素之一,也是“长吉体”能在繁花似锦的诗歌苑囿中一枝独俏的关键所在。
请看他的《秋来》诗:枫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
谁看青筒一编书,不遗花虫粉空蠹?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
秋魂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秋来》这首诗大约作于李贺辞官归家的时期。
凄凉的心情、萧瑟的秋风、刺骨的冷雨,触发了诗人心中无限的悲苦哀愁,诗人主观情思与孤坟野鬼融于一体,托物传情,借“鬼”寄慨,以瑰丽奇特的艺术形象来抒发诗人抑郁未伸、怀才不遇的深广忧愤,凝成了瑰美而冷俏的语言,读来令人胆颤心惊,毛骨悚然。
诗篇起句借“秋”发感,状景传情。
秋风瑟瑟,落木萧萧,残灯衰照,络纬哀鸣,这些景物很容易触动才人志士的感伤情怀。
但是李贺的感受不同于一般文人的悲秋叹老,“惊心”、“苦”、“寒”、“衰灯”、“啼”、“素”这些强刺激、冷色调的字眼有力地表现出诗人生命之秋的锥心之痛和心灵之旅的绝望挣扎。
秋风落叶而已,于诗人却是魂惊魄悸,无限悲凉;衰灯鸣虫罢了,于诗人却是啼饥号寒,凄神寒骨。
流年似水,功名不就,除了络纬般呐喊,残灯般挣扎,他还能怎么样?颔联问到:“在这混乱的年代,有谁肯读我的一编书简,不让那蠹虫蚀蛀,把我的心血化为尘土?”诗人虽有病体却心存报国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南国十三首》),“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马诗》)这些都吟出了他渴望建功立业,大展宏图的胸襟。
然而在无情的现实压迫下,他终于只能成为一个“寻章摘句”的书生,苦心创作的诗歌,却因混乱的时局,无人问津,徒然饱蠹虫之腹,如今即令呕心镂骨,练句锻章,亦有何益?诗人不由自主地怀疑起自己的人生价值起来。
“粉空蠹”三字用的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一腔心血付之东流,诗人该是何等失望,何等愤慨!恨血千年,知音何在!奏流水而无高山应,抚凌云而黯然自惜!也许世上只有古诗人的精灵来抚慰自己幽独悲愁的香魂,(香魂:这里是对古代诗人的誉称)可见诗人对现实已经绝望,幻象体恤实体,鬼魂吊慰生者,而且鬼魂幽艳香冷,而且有形有态。
世多有隐屈之才,这些与诗人是如此的相似,“苌弘化碧”呐喊出了自己悲愤抑郁的心情,而鲍参军的悲剧命运更与自己同病相怜,所以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胸中之块垒。
李贺把诗歌作为呕心沥血的事业,其母说他“呕出心乃已”。
他刻意追求诗歌语言的瑰美冷峭。
宋代严羽在他的《沧浪诗话》云中说“长吉之瑰诡,天地间自欠此体不得。
”而《秋来》此诗中桐风惊心、香魂吊客,鬼唱鲍诗,恨血化碧等悲冷的意象充分体现了李贺语言悲冷凄苦这一艺术特色。
二、借写鬼神表现现实人生李贺,人称“诗鬼”。
其写鬼写神实为表现现实人生。
而他的《苏小小墓》便是这一点上的完美体现: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苏小小是南齐时钱塘著名的歌妓。
然而,沦落风尘以藏哭卖笑为生的她得不到人间的真情温暖,不可能享受过发自内心的欢欣。
在她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她看透了权力豪富求欢色的本性,深感被人玩弄的屈辱和孤独无依的痛苦。
几百年后,当怀才不遇、仕途坎坷的天才诗人李贺在阅尽人间冷暖后面对苏小小的一座孤坟,浮想联翩,感慨万千!“幽兰露,如啼眼”,幽冷兰花上缀晶莹露,如她美丽而凄然的眼泪。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此为她的心境:生活在幽冥世界的苏小小,并没有“歌吹”欢乐,而只有满腔忧怨。
她生前有所追求,但身死之后,她的追求落空了,死生悬隔,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绾结同心,坟上那迷如烟的野草花,也不堪剪来相赠,一切都成了泡影。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
明写墓地景色,暗喻其人:芊芊绿草,是她的茵褥;亭亭青松,是她的伞盖;春风拂拂,就是她的衣袂飘飘;流水叮咚,就是她的环珮声响。
“油壁车,夕相待。
”生前乘坐的油壁车,如今还依然等待着她去赴“西陵松柏下”的幽会。
用一“待”字,更加重了景象、气氛的凄凉:车依旧,人无有,再也不能乘其访西陵,结同心了。
物是人非,触景生情,徒增哀怨而已。
诗人以想象起笔,幻想出一个倩丽女鬼的意象,纵横笔意,描绘其生前盛美图景,勾勒出一代名妓的凄苦、无助心理,这种孤寂是李贺心怀戚戚,丛生愁惜同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西陵之下凄风苦雨,翠烛独燃鬼火点点。
本为约会之烛火而无人来嗅青梅,一“冷”一“劳”,说尽心中无限事,,蕴涵着人物无限哀伤的感叹。
期会难志成,平生不得志,翠烛自燃,徒增光彩而一无所用。
至此,诗人成功的塑造了苏小小这个空灵飘渺、有影无形的鬼魂形象。
李贺以鬼写人,鬼魂只是一种形式,表现人生才是李贺创作的初衷。
他要反映人世的内容,要表现人的思想感情。
李贺也曾“少年心事当拿云”,但面对现实却只能空叹“谁念幽寒坐呜呃”!因此,李贺也是“无物结同心”!在苏小小这个满怀缠绵不尽的哀怨在游荡的鬼魂形象上,我们不难看出诗人自己的影子。
三、奇特多彩的想象长吉诗也并不一味都是阴森森的鬼气,也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想象。
且看《雁门太守行》: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首诗开篇便以非凡的气势,对比强烈的色彩征服了读者。
以“黑云”喻叛兵翻腾滚滚压来。
“压”“摧”二字,极言叛兵来势凶猛,势不可挡,一幅大敌压境,危城欲摧的场面,极其鲜明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以“甲光”状战士盛威,“开”字,下笔劲拔,雄姿杰出。
“黑云压城”摹敌人压来之势,“甲光向日”传英勇抗敌之神,都在可以感受而不可尽言之间。
诗人的思想如此丰富而怪异,但又自然地合乎事理,韩愈读此也为之震撼。
“黑云”与“金鳞”对比鲜明,相互映衬,有力的渲染了战前紧张的气氛和将士高昂的士气,并透露出诗人的爱憎分明之情。
颔联写悲壮激烈的战斗场面。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此处无正面描绘两军短兵相接的厮杀场面,而借听觉和视觉两来写战斗的激烈和悲壮。
一语不及兵刃交加的情景,只用秋色里角声满天暗示出来,“角声满天”正是催战的鼓角齐鸣,声振天地!壮士流血,血沃大地,仿佛看到胭脂般殷红的血迹,在浓重的夜幕下凝结成了一片紫色。
长城上颜色呈紫色,有紫塞之称,李贺拈来表示血色的凝结,构思新巧,形象鲜明。
这凄惨清冷的塞上寒夜的景物描写,烘托出孤城被困的紧急情势,很自然地过渡到下面对边防战士夜出奇兵的描写。
这种艺术构思,超出常格之外。
从“向日”到“夜紫”还自然地表现出从白昼鏖战到深夜的平静。
这绘声绘色的战斗场面,形成了强大的艺术感染力。
劲联写被围孤城的戍守边疆将士寒夜突袭敌军的情景。
“半卷红旗”写寒风之大,表现出败阵之后的压抑气氛:“临易水”,则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之壮怀激烈的豪情,暗示出将士们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霜重鼓寒”写天气寒冷,说明将士们顶风冒寒作战,可见战斗的艰苦卓绝。
“声不起”,是用鼓声不振写军势已去,流露出浓重的悲剧气氛。
寒秋深夜,霜严风烈,战鼓嘶哑,红旗半卷,边防将士进军易水,夜袭敌军的情意,俨然如画。
“临”字,刻画出将士们突围的威猛气势和必胜信念。
“重”字,把寒冷描摹得好象有千两可称,气氛低沉。
这两句语言凝炼,景象苍凉,可谓荡人肺腑。
这两句不但想象逼真,而且用“红”、“霜”富有色彩的词语,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和美的享受。
尾联揭示主题,表明志向:“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诗人做为唐宗室后裔,尽管平生倍受压抑,壮志未酬,但对于叛乱势力也是切齿痛恨的。
他希望朝廷能像燕昭王那样选贤任能,平定四海。
这种思想反映了人民反对分裂,反对叛乱维护国家统一的愿望,在当时是有进步意义的。
这两句浸透着诗人的一种坚强意志,即一旦受到君主知遇,将不惜为国事而献身。
慷慨之词亦用“黄”、“玉”这样带有色彩的词语张显,足见作者的艺术工力。
全诗图景丰富而怪异。
李贺纵横想象,由藩镇叛乱猖獗凶猛的气势,联想到滚滚黑云弥漫整个边城,接着再顺接孤城危急,战事惨烈,可谓涉笔新奇。
诗末一语,诗人臆想一跃而至“黄金台”上,充分表现出他报国感情的强烈。
这种超凡怪异的想象,在突出了诗的主题的同时,又拓宽了诗的境界,极大地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四、悲冷与绚丽共存体现了李贺性格的两重性李贺在《秋来》、《苏小小墓》等诗中所运用的悲冷意象体现了他内心愁苦、孤独的一面,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中唐时期怀才不遇的书生形象;而在他的《雁门太守行》等诗篇中却运用了一些绚丽的意象体现了他积极向上、昂扬的一面,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满腔热血、欲为国立功壮士形象。
这恰恰体现了李贺性格的两重性。
“枫风”、“衰灯”、“寒素”、“雨冷”、“秋魂”、“鬼唱”、“幽兰露”、“冷翠烛”、“风吹雨”冷色调的词汇和“甲光”、“金鳞”、“燕脂”、“红旗”、“玉龙”、“黄金台”等暖色调的词汇交织在一起,构筑了李贺诗歌的艺术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