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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范畴的“界”认知

比较范畴的“界”认知作者:张莹莹来源:《现代语文(语言研究)》2009年第08期摘要:本文首先利用“有界”与“无界”理论对汉英比较句式进行了考察,发现汉英比较句式都具有将“无界的量”转化为“有界的量”的认知功能,并存在“同界相斥”和“比较越界”的现象。

同时还提出了“比较量”这一概念,比较句式形成“比较量”,“比较量”连接着“绝对量”和“相对量”两端,在一定条件下使之相互转化。

关键词:界相对量绝对量比较量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中,表示比较的语法项目,是一个教学容量很大的语法项目,也是重点和难点之一。

但目前不管是立足于语法系统还是立足于教学实践,对于比较范畴的研究都还相当不足,汉英比较范畴的对比研究成果更是远不能满足教学的需要。

比较作为人类共有的最基本的认知外部世界的方式,反映到语言中就是表示“比较”的句法形式和语法意义的存在。

在人类语言中比较范畴是绝大多数语言都具有的一种范畴,是语言中具有广泛普遍性的语法范畴或者句法语义范畴[1],而且必然地蕴含着一定的认知规律。

本文以汉语及英语为例,从“有界”与“无界”的理论角度出发对比较范畴的认知进行了探讨。

一、从“无界”到“有界”认知经验表明,人认识和感知事物是通过感知其性质特征实现的,即一事物在人类意识中的存在方式是一系列其所具有的性质特点的组合形象。

比较是人类认知外部世界各个事物之间的区别和联系时最基本的手段,因此比较的过程就是区分鉴别各事物之间性质特点的过程,比较的结果就是事物间性质的高下异同。

这解释了为什么各种语言的比较范畴都离不开具有表达事物性质特征的语言形式。

从这些语言形式出发,我们必然可以找到比较的深层认知机制。

英语的比较范畴通过形容词和副词的“级”来体现,但并不是所有的形容词和副词都能进入“级”这一语法范畴。

形容词可分为可分级(gradable)和不可分级(nongradable),可分级的形容词需要具备两个条件:可以构成比较级和最高级形式;可以与前置修饰语very、extremely、too等连用表示形容词的品质有程度差别[2]。

所有的动态形容词和大多数静态形容词都是可分级的,不可分级的形容词主要是一些从名词派生的形容词,如wooden、silvery、medical、atomic等,以及含有完全的或者终极的程度的绝对形容词,如perfect。

而能进入“级”的副词都是与形容词同形或者形容词加上后缀“-ly”构成的,因此在意义上没有太大差异。

汉语的比较范畴主要体现在形容词上①,但汉语的形容词与英语的形容词概念和外延并不一致,汉语的形容词几乎对应地包括所有我们上面所说的英语的可分级的形容词和副词。

汉语的形容词既可以表示人和事物的形状和性质(相当于英语的形容词adjective)还可以表示动作行为等的状态(相当于英语的副词adverb),句法上表现为可作定语修饰名词性成分,状语修饰谓词性成分(包括动词性和形容词性)并可以直接作谓语(但并不自由)。

语法功能上大于英语形容词和副词之和,因此在国外,尤其是美国,汉语教员多半把汉语的形容词称为“stative verb”以示与英语的形容词“adjective”的区别。

朱德熙(1956)将汉语的形容词分为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并指出两者的区别在于后者总是“跟一种量的观念……发生关系”。

沈家煊(1995)认为,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正是性状的“有界”与“无界”在汉语语法中的表现,即性质形容词是无界的,代表一个不定的“量幅”,而状态形容词是有界的,代表的是量幅上某一段(量段)或者某一点(量点)。

现在我们以“白”和“雪白”为例看一下性质形容词(白)与状态形容词(雪白)受程度副词修饰及进入比较句式的情况。

表1:汉语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受程度副词修饰及进入比较句式的情况考察01表1整齐地体现了各种程度副词及比较句式能与性质形容词和谐共现,而与状态形容词则截然对立的情况。

由此可见,程度副词及比较句式是用来也只能用来限定描述无界的性质形容词;状态形容词是有界的,定量的,本身已经具有或者已经达到一定的量点,不能再受程度副词和比较句式的修饰或限定。

英语中也存在大量的复合形容词,如sky-blue(天蓝色的)、grass-green(草绿色的)、snow-white(雪白的)等,其构词特点和语法意义与汉语的状态形容词相似,同时也没有比较级和最高级,这更证明了定量形容词不能进入比较句式。

比较是对不定量的性质进一步描述,并将其定量化。

当说话者说什么东西白的时候,听话者无法从中获取具体的关于“白”的程度和样子的信息,因为所谓的“白”可以是乳白、雪白、灰白、银白、花白等等,程度是模糊的,没有界限的,但如果补充说明“比纸还白”的时候,“白”的概念也就清晰起来,也就是说“白”的程度被一定程度地限定了,从“无界”转化成了“有界”。

这说明了为什么比较会成为人类认知世界万物的一个最基本的方式。

人们认知一个未知的或是新知的事物就是通过用原先的熟知的知识和事物将其概念化的过程。

人的这种认知行为是由其生理基础所决定的,是全人类共通的。

这体现在语言中就是比较关系表达了全人类的共有的逻辑思维概念,因此英语和汉语也是一致的。

下面我们再以汉语表示询问程度的疑问句式②为例进一步验证以上结论。

A:N+A+吗?*那墙雪白吗?那墙白吗?很白。

没有纸那么白。

B:N+A+不+A?*那墙雪白不雪白?那墙白不白?非常白。

像纸一样白。

C:N+有多+A?*那墙有多雪白? 那墙有多白? 白极了比纸还白。

显然,程度副词修饰的形容词短语和比较句式都能用来回答询问程度的A、B、C三种疑问句,这说明两者都已占据了一定程度的量幅,体现了一定的性质程度,把性质形容词从“无界”转换成了“有界”。

因此,比较量首先具有将“无界”的事物或性质转化成“有界”的事物或性质的功能。

二、相对量、比较量和绝对量虽然程度副词和比较句式都可以将性质形容词从“无界”转换成“有界”,但是转换之后两者的区别还是显而易见的。

石毓智(2001)在讨论疑问句式的功能与形容词的有无标记时区分了一对概念,即“相对量”和“绝对量”。

“相对量”指的是在某一特定的参照系里,程度的高低随着参照系的改变而变化。

程度词代表的是一种典型的相对量。

绝对量代表的是一个客观量,它不因参照系的不同而改变。

绝对量在语言中通常由数词和度量衡单位组成的结构表示[3]。

”相对量与绝对量并不难理解。

比如有人说“那个人很高”,如果这句话出自一个小孩子,我们马上会联想到那个人比这孩子高一些;如果出自一个普通成年人,我们听来可能觉得那个人有一米八或者一米九,因为相对普通人,这算很高;但如果是出自于一个篮球运动员的话,我们想到的那个人就至少要两米以上了。

显然这里的“很高”是个相对量,随着参照物的改变而改变。

但如果有人说“那个人有两米高”,就不会产生以上种种可能性,这就是所谓的绝对量,不因参照物的改变而改变。

相对量和绝对量之间是不能直接互相转换的,因为程度副词不能同时再受数量修饰限制。

但现实生活中存在的程度的量要远比这相对量和绝对量要复杂得多,只有相对的量和绝对的量根本不可能满足人们想表达大千世界各种各样量的区别的需求。

笔者认为在相对量和绝对量之间其实还存在着一个“比较量”。

比较量在语言形式上通过使用比较句式来实现。

而且“比较量”连接着“相对量”和“绝对量”两端,利用比较句式可以间接地将“相对量”转化为“绝对量”。

如:A:——那人高吗?——很高。

——有多高?——比姚明高。

——比姚明高多少?——比姚明高三公分。

(229公分)从对话A中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身高随着“很高”“比姚明高”和“比姚明高三公分”三个量的表达,在我们头脑中的形象不断地具体和绝对化,尤其是“比姚明高”,从形式上看是一个比较量,但其实所表达的却已经是一个绝对量了,因为姚明的身高本身已经是一个确定的绝对量。

但并不意味着比较量表达的就一定是具体的绝对化的量,比较量是一个跨幅极大,具有形象色彩和想象空间的表达量的手段,极具表现力。

然而,比较量在转化过程中的表达和接受,极大地依赖于说话者和听话者之间知识结构的共享程度,也就是认知语言学所说的认知域的覆盖面大小。

如:B:——那东西甜吗?——相当甜,比蜜还甜。

C:——读书难吗?——很难,比种田还难。

对话B中,以蜜来说明甜的程度,既形象又贴切,容易引起听话者的共鸣,因为一般人都喝过蜂蜜,都知道蜂蜜的滋味,因此听到比蜜还甜时,马上就理解了那东西有多甜。

对话C中,说话人以种田来和读书相比,如果听话人也是一个农民或者种过地的人自然容易领会,但如果是一个从来没到过农村,对种田一点概念也没有的人来说,这样的比较则是没有交际意义的;同理,对话A中,如果听话者是一个对篮球不感兴趣,或者不熟悉姚明个人资料的人,那“比姚明高三公分”所形成的概念仍然只能是一个比较量而非绝对量。

由此可见,“比较量”将“无界”的量转化成“有界”的量的同时,还将“相对量”转化为“绝对量”。

比较量之所以可以顺利地连接相对量和绝对量两端关键有二:一是在于比较句式中被比较项一般是大家熟知的事物,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概念量或者绝对量;二是比较句式中可以用数量短语来充当比较结果。

比较量同时和相对量及绝对量部分相交,但并不能取代比较量和绝对量。

因此我们可以说由比较句式实现的比较量是一个人类表达程度量的不可或缺的语言方式,根据认知语言学的认知相似性原理或者象似理论,这反映了比较是人类认识外部世界的一种重要的方式,人类可以通过比较将未知的事物与已知的事物联系起来,或相对、或绝对,或精确、或模糊地掌握新事物的性质或状态及其程度。

三、同界相斥表1同时还告诉我们在性质形容词的环境中,程度副词与比较句式的共现是整齐划一的,上述的疑问句式也说明了两者的功能都是把不定的量定量化。

但一旦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定量化,也就进入了“有界”,便无法再自由地受其他成分修饰或限定了。

所以,程度副词与比较句式共现却不能同现。

这就是“同界相斥”现象。

“同界相斥”现象能够解释对外汉语教学过程中部分比较句式偏误的产生原因。

留学生正是因为不明“同界相斥”之理,才会在习得过程中出现比较句式与程度副词之间的混用。

如[4]:*她织布的技术比其他人很高。

*北京的冬天比日本名古屋十分冷。

*我现在比刚来北京时非常忙。

笔者对此类偏误的解释有别于赵金铭(2001)。

赵金铭解释说此类句子之所以不成立,是因为句子中的“很高”“十分冷”“非常忙”都带有较高的程度,是某个性质形容词的一个量段或量点,是“有界”的。

“*今天比昨天冷得不得了”和“*今天比昨天冷极了”依然不能成立,是因为句中的“极了”“不得了”表示程度之极点。

可见,赵金铭强调的原因是其程度之高。

然而这只是表面的现象,见下列句子:*玛丽比田芳有点儿高。

*玛丽比田芳(比)较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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