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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庄子的自由观及在现实社会中的悖论

论庄子的自由观及在现实社会中的悖论摘要:庄子作为中国道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在中国思想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他的思想中,色彩最为鲜明的是追求自由,希望人能从困扰人生的生死之限、世俗之礼、哀乐之情中摆脱出来, “逍遥于天地之间”,实现自由。

本文主要探究庄子的自由观,庄子自由观的表达方式,进而论述庄子的自由思想,不能实现对个性和自由的实质性承诺与肯定,从逻辑上都是与现实社会相背离的,与个性自由精神相背离的。

关键词:庄子;自由;现实社会;悖论庄子在中国思想史上,以一种有别于儒家所强调的群体主义精神,独特的个性主义和自由主义思想而著名,一直被认为是个性自由精神的象征,影响极为深远。

哲学大家冯友兰老先生最初将老庄的自由与西方的自由观念相对比,他认为,西洋哲学家所讨论的自由,其义是不受决定;而老庄所说的自由,其义是不受限制。

①革命斗士鲁迅先生也曾说过“人必发挥自性,而脱观念世界之执持,惟此自性,即造物主。

惟有此我,本属自由。

”②李泽厚在其文章《庄玄禅宗漫述》中也提到“庄子是最早的反异化的思想家,反对人为物役,要求个体身心的绝对自由”。

③从词源学意义上来看,“自由”的基本意义就是免除束缚、不受限制、按己意行事,《辞海》中将自由解释为从被束缚、被虐待中解脱出来。

根据以上的分析,本文所指的自由,也是指免除束缚、不受限制之意。

《庄子》一书中,虽没有直接出现自由这两个字,但确实又通过“摆脱束缚”、“不受限制”、“逍遥游”之类词语表达了自由思想,因此可以说《庄子》书中是有“自由”概念的。

那么,究竟什么是庄子意义上的自由,庄子是用什么样的词汇、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其自由观念的,以及在现实社会中的地位如何,认识这些问题是解读庄子的关键。

一、庄子自由观的基本内容(一)顺乎自然是实现自由的基础“道”是道家哲学的核心概念,研究庄子思想,必须从道入手。

虽然庄子与老子并称道家,但庄子极少论道,并且认为道并不神秘,不可捉摸。

东郭子曾问庄子道在何方,庄子说:“无所不在”,并做了“每下愈况”的比喻:“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④。

言下之意,不要把道看得尊贵无比,道就是自然,自然就是道。

由此出发,庄子认为人要想自由,就要顺乎自然,反对人为,主张无为,极力降低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

庄子认为,从道的观点来看,“万物齐一”,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人,作为天地中的一物,只不过在宇宙的洪流中偶然遭遇了人形而已。

《大宗师》里有一则寓言,某工匠在铸造金属器物,金属突然从熔炉里跳出来大叫:“一定要把我铸成一把良剑!”工匠一定会认为这是块不祥的金属。

如果人成了人形以后就大喊“我是人!我是人!”造化者一定认为这是不详之人。

庄子用寓言告诉人们,不要以为人多么尊贵,人无非是自然中之一物,与猪马牛羊并无区别。

在此基础上,庄子强烈反对破坏自然,“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①冯友兰.冯友兰谈哲学[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6.278.②鲁迅.鲁迅杂文全集[Z].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16.③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167.穿牛鼻,是谓人。

故曰:无以人灭天”①。

这里的“天”即自然,“人”即人为。

对人来说,自然也就是人的自由天性,是道在人身上的体现。

所以,真正的自由就是任其天性,顺乎自然,与自然合一。

(二)“心斋”“坐忘”是实现自由的途径庄子否定人为,又追求自由,貌似矛盾,其实不然,因为他所追求的自由恰在于无为。

庄子认为,人之所以不自由,恰因为人太“有为”,太执著于功名利禄,只有破除“有为”,才能不为外物所役,方能自由。

怎样才能达到这种自由的境界呢?庄子发挥了老子“绝圣弃智”的思想,“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

别人都赞美“离娄之名、师旷之聪、公输子之巧”②,而庄子却偏主张“塞瞽旷之耳”、“胶离朱之目”、“攦工倕之指”。

因为这些人为的声色巧利,都只能起破坏天性的作用。

只有通过“心斋”、“坐忘”破除这些耳目心意,才能回复到人的自由天性,达到与天道合一的自由境界。

不管是“心斋”还是“坐忘”,其中心都在一个“忘”字。

所谓“心斋”,就是不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即舍外专内;不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即去知而自然,“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

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③。

所谓“虚”,就是一种空明、虚静的精神状态。

做到“心斋”,就能忘掉自我,忘掉一切,在心灵的极端空虚状态下,直观宇宙之道。

“坐忘”也一样提倡这种思想,要遗忘自己的躯体,抛开自己的聪明,丢掉已有的知识,“同于大道,此谓坐忘”,和大道融通为一。

做到了“心斋”、“坐忘”,忘掉了自我,庄子进一步提出了要达到的自由的更高境界,三日后便能“外天下”,“外天下”即忘世;七日后能“外物”,“外物”即忘物;九日后能外生,“外生”即忘我;“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④。

做到这些,便大彻大悟,达到一种如黑暗中骤见光明的新境界。

在此基础上,方可见绝对之道,而后才可超乎时间,进入不生不死的自由境界。

所以,“心斋”“坐忘”的关键就是“忘”——忘物、忘我。

忘物,就是忘记物我的界限,忘记一切是非差别,万物齐一,不分彼此。

忘我,则要泯灭自我,消除自我意识,无欲无求,与自然混沌一体,与道同在,这样也就实现了自由。

自由是绝对的天人合一的境界。

(三)逍遥游是自由的最高境界逍遥游,是庄子追求自由的象征,在庄子的文章中“游”字多次出现,集中反映了庄子的自由思想。

在庄子的“逍遥游”中,“游”与自由的程度相联系,由低到高可分为以下几个层次:1.摆脱仁义道德而“游”在《大宗师》中有段这样的话:意而子见许由,许由曰:“尧何以资汝?”意而子曰:“尧谓我:‘汝必躬服仁义而明言是非。

’”许由曰:“而奚来为轵?夫尧既已黥汝以仁义,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将何以游夫遥荡恣睢转徙之途乎?”意思就是许由对意而子说:尧既然已经用仁义刻画了你,用是非改造了你,你又如何遨游于逍遥纵荡、任心自由、变化无穷的境地呢?可知庄子认为“仁义”、“道德”是阻碍人们追求自由的条件。

①《庄子·秋水》②《庄子·胠箧》③《庄子·人间世》2.摆脱功名利禄而“游”世人以追求功名利禄为人生的目的,这个目的在庄子看来就是对“游”的限制。

所以,《逍遥游》中提出“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无功”、“无名”才能实现所谓逍遥游。

3.舍弃智谋事任而“游”“游”就是无所事事,既不劳力,也不劳心。

“无为名尸,无为谋府;无为事任,无为知主。

体尽无穷,而游无朕”①;要人们饱食终日,抛弃智慧和谋略,抛弃理想追求。

“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敖游,汎若不系之舟,虚而敖游者也! ”②自由得仿佛没有系绳的小舟,这才是心境虚无而遨游自在的人。

4.摆脱自我,忘掉自我而“游”要像《齐物论》中南郭子綦那样,进入“今者吾丧我”的境界,也即《逍遥游》所谓“至人无己”境界。

5.远离尘世,远离人类社会而“游”庄子还讲过这样一个事,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是好朋友。

子桑户死后孔子派子贡前去料理后事,看见孟子反、子琴张一个编歌作曲,一个抚琴弹奏。

子贡回去后,把这事告诉了孔子。

孔子曰:“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内者也。

外内不相及,而丘使女往吊之,丘则陋矣!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

彼以生为附赘县疣,以死为决痔溃痈。

夫若然者,又恶知死生先后之所在!假于异物,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反复始终,不知端倪;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

”③意思就是说:他们是遨游于尘世之外的人,而我是遨游于尘世之内的人。

尘世之外和尘世之内互不相干,可我还让你去祭吊,我也太浅陋了!他们正与造物主为友做伴,遨游于天地自然气之中。

他们把生看作是可恶的负担,把死看作是解除这可恶负担的快事。

既然如此,又如何知道死与生孰先孰后呢?托命于不同的物质,寄身于相同的形体;遗忘肝胆,遗忘耳目;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不追问源头,不留心分界;一无牵挂地遨游于尘世之外,自在逍遥于无为之境。

这才是庄子理想中的“游”,显然这是种“方外之游”,是远离尘世,在人类社会之外的自由。

庄子的“游”,还有个从“有待”到“无待”的过程。

在庄子的表达中,“有待”和“无待”之区别在于,是否借助外力,是否达到了绝对的自由。

《逍遥游》开篇所描写的大鹏扶摇而上九万,列子御风日行八百,表面自由,实际上并非自由,因为他们都得借助于空间、风力,都是“有待”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逍遥游,并未达到绝对的自由。

真正的逍遥游,是一种“无待”的自由——绝对的、无需任何条件的自由,“乘天地之气,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④这种“无待”的自由,其特征便是“无己”,去知去欲;“无名,”不慕名位;“无功”,政治上无为。

做到这些,便是所谓“至人”、“神人”、“圣人”,也便达到了绝对自由的逍遥境界。

二、庄子自由观的实质《庄子》一书中的确有关于“自由”的理念及其相应的表达方式,也就是说,庄子是有他的极其崇高的“自由”理想的,但他的自由不是有形的、身体的自由,而是一种无形的、内在的自由。

①《庄子·应帝王》②《庄子·列御寇》③《庄子·大宗师》(一)庄子的自由是思想的自由《庄子》从反面也揭示出,现实生活都是“有待”的,由此可知并不存在绝对的自由,个体生命要获得绝对自由是不可能的。

庄子的自由,是通过“心斋”①、“坐忘”②,做到“无己”、“无名、”“无功”,达到“是非不得于身”、“死生不变于己”,“不知利害”。

所谓“无待”的自由,只能在思想中得以实现。

毫无疑问,庄子所追求的自由不是外在的超越,不是对自然、社会的超越,而是一种内在的超越,一种心理上的超脱。

换句话说,庄子不是采取实际行动去解决实际问题,创造自由的条件,而是完全陶醉于思想的自由,通过“心斋”、“坐忘”,在内心改变问题的实质,来达到心理上、精神上的平衡。

就这一点来说,几乎和宗教殊途同归。

庄子的这种思想为后世其他宗教所吸收,影响极大。

中国化的佛教禅宗借鉴和吸收了很多庄子这方面的思想。

禅宗北宗的坐禅和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以及颜回的“坐忘”就很类似;六祖慧能开创的南宗更是明确宣扬“平常心是道”、“举手投足,皆在道场;劈柴担水,无非妙道”,“行住坐卧皆道场”③等等。

这些提法基本上和庄子如出一辙,都是对人自然本性亦即物性的绝对肯定。

至于禅师龙皇道悟出的有名的禅语“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但尽凡心,别无圣解”更是如同庄子己出,无怪乎庄子常被看作达摩西来前的第一位中国禅师。

庄子关于绝对自由的思考也就成为中国后来修仙、游仙思想的源头之一。

一方面,这一思想成为道教的修行目标,成为道教思想的主要组成部分,甚至连庄子本人也在道教的神仙谱系中充当了“南华真人”的角色;另一方面,这一思想也为后世的士大夫文人阶层普遍接受,魏晋以降,就是文人墨客的一大思想热点,为他们津津乐道并身体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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