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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

浅谈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浅谈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章学诚,字实斋,浙江会稽人,生于清乾隆三年(公元一七三八年),卒于嘉庆六年(公元一八0一年)。

他是我国封建时代杰出的史学家之一,以作《文史通义》八卷、《校雌通义》三卷和《史籍考》著名。

《文史通义》是他的代表作,这部书纂集了他研究史学的心得,不仅批判了过去的文学和史学,也提出了编写文史的主张。

“六经皆史”是章学诚在其《文史通义》内篇一《易教上》的第一句,亦即全书开端第一句,开宗明义提出的重要论断 ,并成为章学诚理论体系中的一个重要命题。

而长期以来 ,学术界围绕这一命题众说纷纭。

本文从以下六个方面来阐述我对章学诚“六经皆史”说的一些理解。

一、“六经皆史”命题的提出有不少关于评述章学诚学术思想的文章 ,几乎都肯定“六经皆史”的观点是章学诚首创的。

柴德庚先生在《章学诚的学术思想》(载《光明日报》1963 年 5 月8 日第四版)一文把这个命题说成是章学诚的“一种创见”,周予同、汤志钧先生也认为章学诚以前 ,虽已有人提到“经”、“史”的关系问题,但同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却大有区别。

因而肯定“六经皆史”的命题是章学诚大胆地提出的。

仓修良先生则不同意上述提法 ,他认为“六经皆史”的命题并非章氏所首创。

仓修良先生是研究章学诚比较透彻的人物之一,著有《章学诚和〈文史通义〉》等书。

我的观点和仓先生的比较相近。

在章氏之前间接或直接提出类似说法的有许多学者 ,比较重要的有隋代王通 ,明王守仁、王世贞、胡应麟、李贽 ,清顾炎武、袁枚。

仓修良先生认为“六经皆史”的命题至迟在明代中叶已经出现 ,王阳明《传习录》卷一 ,载与其弟子徐爱对话已提出此意,“爱曰:‘先儒论《六经》,以《春秋》为史 ,史专记事 ,恐与《五经》事体终或稍异。

’先生曰:‘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 ,事即道 ,道即事。

《春秋》亦经, 《五经》亦史, 《易》是包牺氏之史,《书》是尧舜以下史, 《礼》《乐》是三代史,其事同 ,其道同 ,安有所谓异”(《阳明全书》卷一) 。

王世贞在《四部稿》卷一四四亦云:“天地间,无非史而已 ,三王之世 ,若泯若灭 ,五帝之世 ,若存若亡 ,噫 ,史其可以已耶 ,《六经》,史之言理者也。

”而大思想家李贽 ,在《焚书》卷五《经史相为表里篇》说得就更加明显了 ,他说:“《春秋》,一时之史也,《诗经》《书经》,二帝三王以来之史也 ,而《易经》则又示人以经之所自出 ,史之所从来 ,为道屡迁 ,变易匪常 ,不可以一定执也 ,故谓‘六经皆史’也。

”据上所引 ,我们可以看出“六经皆史”的命题, ,既不是章学诚的创见,也不是到了章学诚才大胆提出的 ,前人在行文中都涉及到了 ,只不过章学诚将其作为重要命题提出来。

二、“六经皆史”:“经”的“还原” “六经”原指“六艺”,包括《礼》、《乐》、《书》、《诗》、《易》、《春秋》,是孔子删订的 ,后来被捧为“经”。

当时因为缺乏科学的分类 ,孔子把三代以来积累的所有知识都囊括在“六艺”里面 ,因此“六经皆史”事实上包含有“盈天地间 ,凡涉著作之林 ,皆是史学”这层意义。

“六经皆史”实际上是“经”的“还原” 。

儒家最基本的六种经典──《诗》、《书》、《礼》、《乐》、《易》、《春秋》,实际上都是“历史”(“史”)。

把“经”还原为感性和具体性的“历史”,剥掉了在它上面所覆盖的其它任何非历史性的东西和抽象性的东西。

这也意味着让失去本来面目的“经典”,恢复它的本然,把人们从习以为常的“经意”切换到他们十分陌生的“史意”中。

章学诚对“经”所作出的这种大胆齐一的“还原”,是有“历史”根据的。

章学诚把“经”推到“史”,首先是以中国“始源性”的“三代历史”为根据的。

也就是说,他把“经”还原为“史”,是通过把历史“逆溯”到它的“早期”时空中来实现的。

章学诚相信,在儒家津津乐道的“三代”历史时期,并不存在所谓“经”。

他论证说:“《易》曰:‘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

’夫为治为察,所以宣幽隐而达形名,布政教而齐法度也。

未有以文字为一家私言者也。

《易》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经纶之言,纲纪世宙之谓也。

郑氏注,谓‘论撰述礼乐,施政事。

’经之命名,所由昉乎!然犹经纬经纪云尔,未尝明指《诗》《书》六艺为经也。

”(《文史通义·经解上》)。

照这里所说,“经”是指“纲纪”、“经纶”(“匡济”),而不是所说的“经典”。

如果说三代没有所谓以著作或典籍为“经”的“经”,那么后人所说的“经”,在三代的具体表现是什么呢?或者说它的本来面目是什么呢?正如以上所说,章学诚把它断定为“史”。

他说:“三代学术,知有史而不知有经”。

要对“六经皆史”这一命题达到“具体的”理解,就需要来讨论一下章学诚所说的“史”的意义。

照我们现在一般对历史的理解,它有两种意义,一是意味着发生在特定时空中的“事件”,如“史实”、“史事”;二是意味着人们对历史事件的记载或描述,如史书、史记等。

这种区分起源于欧洲历史哲学,受此影响的冯友兰把历史分为“本来的历史”与“写的历史”。

就中国传统的历史观念而言,它可能主要地包含了后者。

我们回到章学诚那里,来看看他所说的“史”究竟是指什么。

这是一个引起争议的问题,胡适先生等人曾把它解释为“史料”。

(参阅胡适著、姚名达补《章实斋年谱》,第137页)。

但是周予同、汤志钧先生不同意这种解释,他们把它解释为“史意”。

(参阅周予同等的《章学诚“六经皆史说”初探》,载《中华文史论丛》第一辑,中华书局,1962年)。

仓修良先生又回到了胡适的解释中,拒绝周、汤的说法。

(参阅仓修良的《章学诚和〈文史通义〉》,中华书局)。

这样我们有必要先看一下章学诚在《史释》中是如何界定“史”的。

章学诚说:“或问《周官》府史之史,与内史、外史、太史、小史、御史之史,有异义乎?曰:无异义也。

府史之史,庶人在官供书役者,今之所谓书吏是也。

五史,则卿、大夫、士为之,所掌图书、纪载、命令、法式之事,今之所谓内阁六科、翰林中书之属是也。

官役之分,高下之隔,流别之判,如霄壤矣。

然而无异义者,则皆守掌故,而以法存先王之道也。

” (《文史通义·史释》)。

照章学诚这里所说,尽管“史官”有不同的种类和分工,但他们所从事的工作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就是“守掌故,而以法存先王之道”,如他更明确地说“《六经》皆周官掌故”。

(《章氏遗书》外编卷十七,《和州志》二《六艺类》)。

从统一的方面来考虑,章学诚所说的“史”就是由“史官”所记载和掌管的与政教有关的事件、掌故、典章制度等。

它包括了“史官”的工作性质和与他紧密相联的历史制度“遗留物”两个层面。

在这一点上,余英时先生比较准确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请参阅《清代学术思想史重要观念通释》,载《中国思想传统的现代诠释》,第298-299页,江苏人民出版社,1989年)。

需要注意的是,章学诚还从其它不同侧面对“经”作了类似于“六经皆史”这种论式的“还原”,如他所说的“古人不著书,古人未尝离事而言理,六经皆先王之政典”、《文史通义·易教上》所说的“后世服夫子之教者自六经,以谓六经载道之书也,而不知六经皆器也”、《文史通义·原道中》所说的“若夫六经,皆先王得位行道,经纬世宙之迹”等,《文史通义·易教上》都是其比较典型的表现。

对此应如何看待呢?道器、理事、迹所以迹等,都是中国思想的重要观念。

就“理”、“道”等同“六经”的关系来说,清代考据学一般都相信“道”和“义理”等,都存于“六经”之中,如顾炎武所说的“经学即理学也”(全祖望:《亭林先生神道表》引)、戴震所说的“圣人之道在六经”(《与方希原书》)、“经之至者,道也,所以明道者,其词也,所以成词者,字也。

由字以通其词,由词以通其道,必有渐”(《古经解钩沈序》,《戴震文集》卷十)、钱大昕所说的“六经者,圣人之言。

因其言以求其义,则必自训诂始。

谓训诂之外别有义理,如桑门以不立文字为最上乘者,非吾儒之学也”等(《臧玉琳经义杂序》,《潜研堂文集》卷二四),并且相信通过训诂等方法能够把握住“道”和“理”。

说起来,章学诚并没有完全割断“六经”同“道”和“理”的联系,如章学诚说:“夫道备于六经,义蕴之匿于前者,章句训诂足以发明之。

”(《文史通义·原道下》)。

但是,在他看来,“六经”的首要东西或最根本的性质则是“器”和“事”,“道”和“理”恰恰就在“器”和“事”中,根本没有离开“器”和“事”所谓单纯的“道”和“理”。

如他这样说:“夫子述六经以训后世,亦谓先圣先王之道不可见,六经即其器之可见者也。

后人不见先王,当据可守之器而思不可见之道。

故表章先王政教,与夫官司典守以示人,而不自著为说,以致离器言道也。

夫子自述《春秋》之所以作,则云:‘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见诸行事之深切著明。

’则政教典章、人伦日用之外,更无别出著述之道,亦已明矣。

秦人禁偶语《诗》、《书》,而云‘欲学法令,以吏为师’。

夫秦人之悖于古者,禁《诗》、《书》耳。

至于学法令者,以吏为师,则亦道器合一,而官师治教,未尝分歧为二之至理也。

……而儒家者流,守其六籍,以谓是特载道之书耳。

夫天下岂有离器言道,离形存影者哉?彼舍天下事物、人伦日用,而守六籍以言道,则固不可与言夫道也。

” 《文史通义·原道中》从章学诚这里所说来看,所谓“道在器中”,更具体言之,也就是“道”在“政教典章”、“事物”和“人伦日用”等实际之中,因此,“求道于器”也就是首先要关心社会政治和日常生活。

按照章学诚的这种理解,他与考据学家的差别就更明显了。

清代考据学的“道在六经”观念,可以说是针对“束书不观”的“尊德性”之学而发,目的是为了把人们引向对经典的研究上来。

对考据学家来说,回到“经典”并对经典进行实证性研究,就算是“实”了;但是,对于章学诚来说,考据学即“经”而求“道”,仍然是“空”,因为一则他们没有认识到“经”的本质是具体的“事”和“器”,二则他们没有把对“经”的研究同社会实践结合起来,完全脱离了现实。

回到经典之“实”,就是要回到六经最“本然”的东西──“器”、“迹”和“事”等具体实际中。

“六经皆史”可以作为他对“经”的性质所作的一个“总体性”界定。

对“史”的注重,使章学诚走得很远。

他不仅视“经”为“史”,而且把“子”、“集”也归结为“史”,“愚之所见,以为盈天地之间,凡涉著作之林,皆是史学,六经特圣人取六种之史以垂训者耳。

子、集诸家,其源皆出于史。

” (《文史通义·报孙渊如书》)。

至此,章学诚已经为自己打上了无限扩展历史使用范围的“泛历史主义”色彩。

三、“六经皆史”的经世思想章学诚吸收了前人的提法 ,密切联系他所强调的学术必须“经世”的主张 ,真正赋予“六经皆史”以充实内容和系统理论。

就是这样 ,当时已引起人们议论纷纭 ,有的指责其为邪说 ,有的则盛赞其具有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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